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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我的表白信被偷了。收到信后,他二话不说就出国留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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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信后,他二话不说就出国留学了。

当我们回来时,我们进行了一场毫无感情的商业婚姻。

他不爱我,但他已尽了婚姻义务。

但后来,他总是亲眼看着我吞下每一粒胶囊,不给我留下任何后代的机会。

后来,前女友回国后,他立即将她安置在办公室,两人朝夕相处。

甚至在我生日那天,他还去见他的前女友。整个晚上都没有回家。

那一天我知道我对他十年的爱已经结束了。

一大早,傅氏大厦顶层,总裁休息室内。

冷风推开窗户,吹散了美景。

阮黎扶着酸痛的腰,小心翼翼地下了床,生怕吵醒了正在熟睡的付薰之。

然而床上的男人突然睁开了眼睛,锐利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不悦地皱起眉头:“我说了,我不想在白天看到你在这里。”

阮黎的心跳顿了一下,她咬着嘴唇,低声说道:“对不起,我睡过头了,下次我就做——。”

“出去。”

沉闷的驱逐,无情。

阮黎握紧了手掌,努力压下心中的疼痛,鼓起勇气问道:“寻知,我这次可以不吃调养药吗?”

凛冽的寒风包裹着她白皙发光的肌肤,让她不停地瑟瑟发抖。

“你怎么认为?”

付薰之掀开被子站起身来,眼神充满警告。

阮黎不敢看他,手指紧张地交织在一起:“我已经吃药四年了,医生说我的身体已经无法承受药物的副作用了……”

“你想让我提醒你,昨晚一直要的就是你吗?”

她说完,男人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板着脸往浴室走去。

阮黎呆呆地看着他,白皙的双手缓缓收紧。

明明是情侣,她却过着妓女般的生活。

因为付薰之不允许提起她,所以外面的人都不知道她是他的妻子。

但结婚显然是付薰之主动提出的。

从他们第一次见面起,她就喜欢他了。高考后的第二天,她悄悄把表白信塞进他的书包里,却什么也没写。

直到四年前的一次同学聚会,她才终于再次见到他,并听说他已经和女朋友分手了。

她鼓起勇气上前打招呼,他却看了她一会儿,直接问道:“你想嫁给我吗?”

迄今为止……

她还记得当时激动得头晕目眩的样子,却没想到四年的婚姻会是这样……

穿好衣服,阮黎狼狈地离开了。

刚到电梯口,手机突然响了。

阮黎打开,看到了系统推送的生日祝福。

她苦笑,今天是她二十六岁生日,还没来得及和付薰之说一句话,她就被赶了出去。

他眼中的落寞消失了,一抬头,就看到一个穿着米色外套的女人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看清楚对方的脸,阮黎心中一惊。

徐明伟!

付薰之的前女友!

她不是已经出国了吗?

相比阮黎的惊讶,徐明伟却平静得多:“阮小姐,好久不见。”

“你怎么在这里?”

阮黎知道,四年前,徐明伟因为丑闻被傅叔叔辞退,永远不被允许加入傅家。

徐明薇依然在微笑,但眼里却充满了得意:“薰之没有告诉你吗?他亲自邀请我回来担任傅氏公关总监。”

这句话就像是给阮黎泼了一盆冷水,她的不安莫名的蔓延开来。

徐明薇晃了晃手机:“抱歉,寻知急着见我,咱们晚点再说吧。”

手机屏幕上,只有三个字:——

【我想你】

阮黎突然感觉自己的心脏被无数的针扎着,四肢的血液里流淌着浓浓的疼痛。

她再也无法停留,像逃跑一样离开了。

外面,雪花从天而降。

阮黎站在路边,盯着八十八层的福楼。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一上午过去了,付薰之还是没有出来。

我的心稍微凉了一些。

这段从一开始就不平等的婚姻,一开始遭到了母亲的坚决反对,但她不听劝阻。她的母亲一怒之下与她断绝了关系……

阮黎眼睛酸酸的,第一次问自己,自己的坚持真的是对的吗?

不知不觉间,雪花已经落满了她的头顶。

她深吸一口气,打开手机。

除了系统的祝福之外,还没有任何人的消息。

看着通讯录最上面写着“寻知”的号码,她不小心按下了拨号键。

回过神来,阮黎急忙想挂断电话,但电话已经接通了。

这时,徐明伟的声音从那边传来:“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阮黎离婚的事?”

阮黎的瞳孔一紧,喉咙里突然感觉有一只大手紧紧地捏住了她。

下一秒,付薰之低沉却清晰的回答,如惊雷般在她脑中响起。

“今晚。”

第2章

话音落下,通话就被打断了。

但付薰之短短的两个字却像一把烧红的刀子绞着阮黎的心,痛得阮黎唇齿都在颤抖。

她握着手机,指节发白,心却越来越虚弱。

从徐明伟出现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有了预感,却没想到付薰之会如此急切地提出离婚……

风越来越冷了。

深吸一口气后,她抬脚准备离开,但滚入肺中的空气却骤然重如千斤,卡在喉咙里,让她无法呼吸,无法动弹。

不安地攀爬,直到快要窒息而死——

“咳嗽!”

咳出一口血后,她终于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

冷汗顺着他的额头滑落。犹豫了一下,阮黎决定去医院检查一下。

……

当我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

拖着疲惫的身体打开门,一股烟草味夹杂着酒味扑面而来。

阮黎抬起头,脸上满是惊讶。

付薰之穿着浴袍坐在沙发上,手指间夹着一根快抽完的烟。水从发尖流下,顺着下巴流下喉结。

结婚这些年,付薰之很少接近她。每一次都是醉酒后的请求。

即便如此,她还是盼着他能过来,可今天……

阮黎焦急道:“你怎么来了?”

付薰之吐出一口烟圈,深不见底的眸子如同黑洞:“过来。”

他的声音比之前更加低沉,对她来说更具诱惑力和压迫感,让她无法抗拒。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到了对方的面前,然后她就被男人抓住手腕用力一拉,摔到了他的腿上。

熟悉的悸动瞬间让她的身体软了下来。如果是以前,她一定会乖乖闭上眼睛,让男人做他该做的事。

可今天,她却无法闭上眼睛,压抑着急促的呼吸,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让徐明伟去公司?”

话音刚落,她就后悔了。

付薰之最忌讳被别人质疑,尤其是她。

果然,对方脸色一沉,冷眸推开她:“我在婚前就说过,不许你干涉我的私事。”

他倒在地上,地板很冷。

与此相比,阮黎觉得付薰之更加冰冷,就像一块无法容纳任何热量的冰。

从十五岁到二十六岁,从暗恋到结婚,她怕得罪他,不敢在他面前说“爱”字,却用尽一切办法去爱他……

即便如此,他依然无动于衷。

阮黎握紧了身子,起身,强迫自己不去想今天早上她离开后他和徐明伟在休息室里做什么。

此时此刻,她迫切需要一些动力来维持这段婚姻,想要得到他的认可:“我们结婚的时候,你不是说,婚姻存续期间只有我一个人吗?”

然而付薰之却什么也没说。他起身就上楼了,没有再看她一眼。

没有提到她的生日,更不用说离婚了。

阮黎缓缓站起身来,环顾偌大的客厅,无法解释自己的感受。

我只是觉得冷。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清晨。

阮黎捏着头,顶着略显凌乱的长发来到阳台,再次目送付寻之的车开走。

他没有提离婚就走了。他到底在想什么?

跟他在一起的时间越长,她就越看不透付薰之……

站了许久,直到门铃响起,阮黎才从思绪中回过神来。

她赶紧整理了一下头发,下楼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穿着工作服的男人。他礼貌地问道:“抱歉,这里是付训之老师的家吗?”

阮黎一脸疑惑:“你是谁?”

“付总在我们店订了一枚戒指,老板让我今天送过来。”

说着,对方将手中的礼盒递了过去。

阮黎低头一看,心跳骤然停止。

礼盒上附有一张心形卡片,上面写着明晃晃和——明伟,MarryME!

第三章

几下划过,阮黎的眼睛就疼了。

他们结婚了,没有举行婚礼,没有鲜花,甚至……没有戒指。

看着男人递过来的钢笔,她勉强张开了嘴:“抱歉,他不在家,请送到傅氏大厦去。”

说完,他在对方疑惑的目光下关上了门。

阮黎靠在门上,闻着房间里残留的烟味,抬起头忍住眼里的泪水。

付薰之,我该如何爱你,才能留住你?

很难再呆下去了。洗漱完毕,阮黎换了衣服就出去了。

她庆幸自己还有一份音乐老师的工作,这让她可以暂时忘记其他事情。

但当她到达学校时,她被告知要去校长办公室。

阮黎一进去,就看到付薰之坐在里面。

他穿着西装皮鞋,修长的食指翻阅着学生资料,紧皱的眉宇间透着一股令人畏惧的气场。

校长见阮丽待在门口,连忙把她拉了过来:“阮老师,这位是傅氏娱乐的傅老师,傅老师要从你们美术班选拔人来培训学员。”

阮黎听后想起,海城中学是傅氏出资兴建的,学校会定期向傅氏娱乐输送优秀人才。

付薰之抬起头,目光遥远,并没有要断绝两人关系的意思。

阮黎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傅先生放心,我一定会选择符合您要求的……”

“阮老师的学生是高一新生,恐怕不太合适。”

阮黎的喉咙被冷漠的反对噎住了。

校长笑着答应道:“是是是,你说得对,阮老师,如果你没什么事,就先走了吧。”

阮黎只能坚持着离开。

一次偶然的机会,徐明伟穿着风衣走进来。

阮黎忍不住转头,看着徐明维给付寻之穿上衣服,深情地说道:“合同的问题我已经处理好了,这么冷,小心着凉了。”

付薰之点了点头。

一种类似于恋人的亲密感弥漫在他们的周围,却让阮黎呼吸困难。

她握紧拳头,指甲陷进掌心,鲜血渗了出来。

然后就听校长说道:“听说傅老师美丽贤惠,没想到她连生意上的事情都处理得这么利落。”

阮黎心头一紧:“我……”

“我只是想帮助寻知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徐明维微笑着,轻蔑地看了阮黎一眼。

阮黎顿了顿,红着眼睛看着付薰之。

他也正好看着她,但眼神里只有驱逐的警告。

阮黎再次逃跑。

我一整天都无法克服它。

下班后,她伤心地走出校门,却发现几步外的路灯下停着一辆迈巴赫。

付薰之靠在车门上,抽着烟。听到脚步声,他目光一转,深邃的眸子。

这是四年来,付薰之第一次等她下班。

失望一扫而空,阮黎惊讶地上前:“你是专门等我的吗?”

“我们离婚吧。”

笑容一僵,阮黎茫然地看着男人,却见他吐出了一口烟圈,低沉随意的道:“我请你随口提一下。”

他终于说了。

阮黎压下心中突如其来的疼痛,声音微微颤抖:“给我一个理由。”

“厌倦了。”

付薰之将烟头踩灭,态度随意,仿佛这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溢出的泪水让阮黎的眼睛红了,一时间阮黎发不出声音。

但男人只是告知了她一声,并没有在意她的态度。他转身,利落地打开车门,就要上车。

这个直白的举动,成为压垮阮黎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冲上前,抓住了他的手:“既然你已经厌倦了,为什么昨晚还要我?”

傅寻顿了顿,转身,眸色漆黑。

阮黎又哽咽了,问道:“还是……因为我挡住了徐明维的路?”

话音刚落,付薰之忽然皱眉:“放手。”

急躁如一把尖刀刺入阮黎的胸口,疼痛几乎让她窒息。

下一秒,付薰之就将她扔了出去。阮黎倒在了地上。当他想要站起来的时候,身体突然僵住了,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傅寻上车开走。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突然响了,她终于可以动了。

正巧,医院打来电话,通知她去取报告。

整理好心情后,阮黎就匆匆赶往医院。

……

医院、实验室。

阮丽远远地就看到朋友邵云谦站在走廊里,他的身体就像他身上的白大褂一样温暖湿润。

她走上前,惊讶地问道:“你出国交流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邵云谦忧郁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缓缓将报告递过来:“我刚回来,听说你要来检查,所以我就先帮你把报告拿出来了……”

阮丽笑着接过,当她扫视诊断结果栏时,瞳孔猛地收缩了——

“肌萎缩侧索硬化症?”

她的祖母死于肌萎缩侧索硬化症(ALS)。

这是一种折磨人直至生不如死的疾病。身体一开始变得僵硬。

渐渐地,骨头变形了,日夜疼痛。到最后,连呼吸都需要外界的帮助……

看着阮黎苍白的脸色,邵云谦有些不忍,但还是将B超单递了过来:“ALS早期是有治愈希望的,不过现在麻烦的是——。”

阮黎茫然接过。

下一秒,邵云谦怜惜的叹息在我耳边响起:“你怀孕了,但以你现在的情况,不能保住孩子。”

第4章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阮黎踩着雪,迷迷糊糊地走回家。

她盯着昏暗的路灯,又想起了邵云谦的话。

“芸芸,你的病情随时都会加重,你应该尽快接受相关治疗。不过,药物对胎儿的伤害是很大的,我知道你舍不得,但是作为医生,我建议你你接受治疗。”

突如其来的疾病带来的震惊和第一次成为母亲的喜悦撕扯着阮丽的神经,让她的脚步变得越来越沉重。

她该怎么办?她该把这件事告诉付薰之吗?

但每次他们发生性行为时,她都会吃药。后来药不管用了,她要怎么解释呢?

阮黎缓缓停下脚步,出神地看着手机上付薰之的号码。

犹豫了许久,她按下了拨号键。

毕竟付薰之是孩子的父亲,有知情权。

等待音视频鼓槌敲打她焦灼的心,她的呼吸开始放松。

终于,电话那头传来付薰之低沉的声音,“——”

“你考虑过离婚的要求吗?”

她的心猛地一抽,阮黎想要说的话全都被噎在了喉咙里。她只敢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今晚可以回家吗?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现在谈这个不重要,我很忙。”

察觉到他的不耐烦,阮黎下意识加快了语速:“我今天去医院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电话里徐明维的声音打断了:“我换好了衣服,寻知,我们走吧。”

紧接着,通话就结束了。

阮黎盯着安眠的手机,泪流满面。

但她就像雪落一样,孤独而沉默。

……

第二天。

阮黎一脸憔悴地去上学了。一进校门,她就感受到无数异样的目光。当她走到办公室时,甚至听到嘲笑声——

“你听说了吗?昨晚阮老师的糖爹被甩的照片,在师生间疯传了!”

“一晚上了,也没见她解释什么,看来糖爹是真的啊,阮黎平时看上去清纯温柔,没想到她竟然这么有钱——崇拜没有道德的女孩!”

阮黎越听越不安。昨晚她和付薰之聊完之后,就没有再看手机。

她赶紧拿出手机,打开了师生群。聊天记录有数百条,其中大部分来自学生的提问和老师的批评。

翻到最上面,竟然是她昨晚倒在付薰之车旁的照片。摄影师避开了付训之的脸。这分明是一张秘密照片!

这时,校长铁青着脸走了过来,骂道:“阮黎,我看你是个很懂事的人,怎么能做出这么蠢的事?你彻底给学校丢脸了!”

阮黎摇摇头,解释道:“这是一个误会……”

校长不耐烦地摆摆手:“好了好了,你不用狡辩了,暂时停职回家反省吧!”

不久,阮丽就被学校开除了。

其实想要制止谣言很简单,只要付薰之出面就可以了。

她反复看了一眼照片,脸上闪过一丝挣扎,然后拨通了电话。

“杜——”

电话响了一次,就被挂断了。阮丽强压住悲伤,继续打电话。

当我再次拨打时,对方手机已经关机。

付薰之对她的耐心终于在昨晚的电话里耗尽了。

你愿意同意他离婚吗?

她似乎没有选择的权利……

我迷迷糊糊地走回家,却发现门开了。

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我的身体已经冲进了屋子里!

沙发上,坐着的不仅是本该在公司的付薰之,对面……还有他四年不见的母亲!

看着那张熟悉而饱经风霜的脸,阮黎的眼角瞬间湿润了。

“妈妈……”

她颤抖着走上前,可还没来得及表达自己的想法,就看到阮母突然站起来过来,猛地一巴掌打在了她身上!

“裂缝!”

阮黎被打了一巴掌,却听对方怒道:“混蛋!你一个人民教师,又一个已婚妇女,怎么可以做出这么不要脸的糖爹事!”

尖锐的责骂刺痛了阮黎的心,她捂住发烫的脸颊:“妈,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说着,她连忙看向付薰之,红红的眼眸中满是期待:“薰之,昨晚有人拍了我们校门口的照片散布谣言,你帮我给妈妈解释一下!”

然而付薰之却一动不动。

“熏之?”

阮黎的心凉了。她还没从尴尬中回过神来,就被旁边的阮妈妈用力一拉,“嘭”的一声跪倒在地!

紧接着,客厅里就响起了阮妈妈斩钉截铁的声音。

“阮黎给傅家丢脸了,让傅先生把她赶出去!”

第5章

阮黎不可置信地看着阮母,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怎么也落不下来。

事情怎么变成这样了?

明明小时候……走路摔倒了,晚上害怕了,被别的孩子欺负了,妈妈总会把她抱在怀里,温柔地哄着。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楚地感觉到——

妈妈不要她了。

阮黎用颤抖的手抓着妈妈的衣服,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妈妈,我……”

话还没说完,付寻之突然开口:“阮黎,跟我到书房去谈谈吧。”

说话间,男子站起身来,动作中散发着与生俱来的威严,但他的眼神却充满了令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阮黎垂下眼帘,艰难地站了起来。

妈妈还是不理她,她只好跟着傅寻上楼了。可她刚踏上楼梯,身后就传来了一句复杂的句子“——”。

“阮黎,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闻言,阮黎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紧。

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继续前行。

学习。

付薰之从书架上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一份文件和笔,摊在阮黎面前:“签个名,这样我们就可以相聚、分道扬镳了。”

阮黎一看,“离婚协议书”五个大字刺痛了她的眼睛,粉碎了她最后的理智。

她突然盯着付薰之,第一次强硬地问道:“你为什么不解释?”

只要他说一句话,就这么难吗?

然而付薰之只是平静地回答:“不重要的事情我不会打扰。不过你可以把它当作离婚请求,也许我可以帮你解决。”

这句话打在阮黎脸上,比她妈妈的耳光更狠、更痛。

她的指甲陷进肉里,忍不住颤抖:“如果我同意,我会像你一样,把婚姻当成一笔交易吗?”

这句话仿佛触动了付薰之的后背:“就凭你的所作所为,你还能指责我吗?”

她做了什么?

结婚四年了,她不就是爱他吗?

阮黎看着付寻之深不见底的眸子,心里有些落寞:“我从来没有向你求过什么,这次你非要给我澄清吗?非要答应条件吗?”

可惜的是,这句话并没有让付薰之改变主意。

他走过来,说道:“结婚四年了,我除了在外界的地位之外,什么都给了你,如果你不想要,谁能怪你呢?”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刀子刺进阮黎的心,她的骄傲被击碎。

她要的不是物质,只是不想让他误会她只是为了钱才和他在一起。

这份精心维护的感情,居然也配得上“故作高贵”这句话?

看着阮黎渐渐暗淡的眸子,付薰之突然有些恼火,道:“你自己考虑一下。”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阮黎紧紧攥着那份约定,无法释怀孤独。

经过四年的努力,最终她还是一无所有。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放心自己的丈夫自由了……这世上还有比她更可笑的人吗?

签完字就下楼去。

但客厅空无一人。

阮黎没有再停留,一出门就朝阮家赶去。她必须要向母亲解释清楚这些传闻。

她一路心碎,气喘吁吁地回到家。到了门口,她看着生锈的防盗门,心里有些尴尬。

毕竟这四年来,年年过节她都来过这里,却从来没有成功敲过门。

这次妈妈会开门吗?

“扣扣——”

他刚敲门,下一秒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阮黎呆呆地看着对面的母亲,脑子一片空白,根本就没有想到要怎么开口。

没想到,阮妈妈朝她摊开手:“离婚证呢?”

阮黎一愣,喉咙里哽着:“妈……”

阮母看着她一脸茫然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心疼,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道:“等你跟付薰之离婚了,就回来叫我妈妈!”

说完,她就关上了门。

“……妈妈。”

阮黎嘀咕了一声,却没有勇气再去敲门。

楼外,刚停的雪又在风中飘扬。雪花从走廊的窗户飘进来,落在阮黎的手上,一时没有融化。

她一时不知道是雪冷,还是她冷。

我回头三趟就离开了。寒风凛冽,路口行人稀少。

绿灯亮起,阮黎毫不犹豫地向前走去。

傅薰之和阮母的话混杂在她耳边,让她思绪混乱,全身似乎都麻木了……

等她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她已经被冻在了路中央。

身体就像被浇了水泥一样,用尽全力都无法动弹。他连求救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迪迪!”

车辆在奔腾。

阮黎惊恐地盯着不远处的路灯,“哒哒”,绿光进入倒计时五秒!

5、4、3、2、1!

红灯亮起,“Di ——”

一辆转弯的大卡车鸣着喇叭,径直撞上了她的——

第6章

车子以极快的速度向她冲来,阮黎出了一身冷汗,却依然无法动弹。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里的时候——

“云云!”

熟悉的喊叫声,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阮黎被一双有力的手抱起,两人滚向人行道上的花坛,卡车呼啸而过!

剧烈的心跳似乎冲破了束缚,让阮黎恢复了意识。她终于可以动了,但双腿却止不住颤抖。

二十六年来,她从来没有如此接近过死亡。

意识到后,他抬起头,对上了邵云谦紧张的目光:“你是不是摔到了什么地方?我扶你起来。”

被扶起后,阮黎慢慢恢复了平静,然后向她道谢:“谢谢你,云浅……你回来看奶奶吗?”

他们年轻时就住在这一带,家里的每个人都互相认识。

“嗯,我今天不值班。”

顿了顿,邵云谦转移了话题:“你还不去治疗吗?如果再出现刚才的情况,你连活命的机会都没有。”

阮黎的眼神渐渐暗沉:“我……”

除了安慰之外,她知道ALS基本上是无法治愈的,治疗只能延缓病情,但代价却是流掉腹中的孩子。

她的双手不自觉的捂住了小腹,红红的眸子里满是挣扎。

她想活下去,却更舍不得放弃这个好不容易到来的小生命。

邵云谦看着阮黎放在自己小腹上的手,终于忍不住问道:“付薰之呢?他有什么意见?他不关心你吗?”

听到这句话,阮黎的眼神一颤。

没有人知道她和付薰之的婚姻状况。

良久,她才开口说道:“你去忙你的事吧,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完,阮黎就快步离开了,生怕自己又被质疑。

看着她瘦弱的背影,邵云谦的双手缓缓握紧。

……

接下来的几天,付薰之没有回家,也没有出面解释谣言。

越来越多的不良谣言在师生间传播,阮丽的停学被无限期延长。

晚上。

空荡荡的卧室里,桌子上放着已经被打开过好几次却从未服用过的药品。阮黎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发呆。

她不敢睡觉,因为梦里充满了付薰之和母亲决然离开的身影。

眼底的酸楚慢慢膨胀,阮黎低下头掩饰自己的尴尬。

突然,楼下传来开门的声音。

她猛然抬起头,付薰之回来了吗?

擦了擦眼角的湿气,阮黎立即起身下了楼。

可他一下楼,就看到徐明伟半拖半抱的醉醺醺的付薰之躺在沙发上。

他还深情地说:“下次你不用给我留那么多酒了,有你在身边,我喝醉了也没关系。”

阮黎听了这话,心如刺痛。

她忍不住上前,双手合十,走到沙发前:“谢谢你送我丈夫回来,我就照顾一下他吧。”

说完这句话,徐明薇直起身子,故意拨动了自己的头发。

灯光下,手指间的戒指发出的光芒,刺穿了阮黎的脸色,变得惨白。

她不由想起了那天寄回家的戒指。付薰之向徐明伟求婚了吗?但他们还没有离婚。

徐明薇见状,撇了撇嘴,轻蔑道:“那就麻烦阮小姐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

很快,房间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阮黎压下徐明维激起的挫败感,上前扶着付薰之回了房间。

没想到,两只手刚一接触,他就反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薰之……”

还没等她看清男人的表情,他就被按倒在沙发上,火热的身躯隔着衣服压在了他的身上。

炙热的吻如雨点般,从她的脖颈处一路落下,最后覆盖住了她的唇。

细腻的研磨伴随着朗姆酒的醇厚香气,如电流般透过肌肤渗透进阮黎的大脑,让她慢慢下沉。

但想到刚刚离开的徐明伟,阮黎的心忽然一紧。

四年来,无论两人多么热情,付薰之都没有吻过她。

他把自己当成了徐明薇吗?

她忍着心口的刺痛,转过头来,喘着粗气:“我是阮黎。”

付薰之的动作一滞,声音沙哑:“我知道。”

第7章

阮黎愣住了。

腰被箍住后,她瞬间就反应过来,护住了自己的小腹,下意识的将付薰之推开了。

面对着男人冰冷的目光,阮黎盯着男人深邃火热的眸子,声音颤抖着解释道:“我身体不舒服,去了医院,这件事能暂时缓解一下吗?”

付薰之眸色一沉,阮黎从来没有拒绝过他。

去了医院之后,她就不要了?

揽住腰间的手猛然向下,火热修长的手指挑逗着,点燃了火苗,让阮黎情不自禁地扬起了天鹅颈,轻声呻吟起来。

“不舒服吗?”

男人忽然拿出粘糊糊的手指,俯身轻咬她的耳尖,挑逗又暧昧地问道:“阮老师也学会了纵欲?”

他的眼神变得越来越狂野,情绪如同狼一样情绪激动,显示出他无法抗拒。

而阮梨,就是他今晚必须吃的美食。

衣服剥落,锁骨上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吻痕。

阮黎呼吸都在颤抖,搭在付薰之肩膀上的手慢慢收紧。

她不明白付薰之今晚为何这么着急?

她无法隐藏。

但千万不要伤害孩子.

下一秒,阮黎就迎上了付寻之掠夺的目光,翻身坐到了男人的大腿上。

他再次抬起湿润的微红眼眸,迷人又风骚:“老婆,这次我要自己来。”

窗外,雪花无声无息地飘落着。

屋内,诺达的客厅里,只有两声深沉的呼吸声。

阮黎努力在脑海中描绘着付薰之对她的爱。她低下头,学着付薰之的样子,吻着他的喉结,一直吻下去。

生涩的挑逗第一次打破了付薰之一贯的霸道,他有些急迫地倾身吻住了她。

但灯光下,阮黎的眼里充满了泪水,柔软的眉毛也断了。

腹中的火猛然熄灭。

沉默了片刻,付薰之推开他,冷着脸扣上衬衫的扣子。

坐在沙发上,阮黎有些愕然:“你……”

付薰之站了起来:“我不愿意强迫女人。”

居高临下,眼中残留的醉意只剩下冷漠:“既然你这么不愿意,那就随我去民政局,七日之内办完离婚手续吧。”

闻言,阮黎的瞳孔猛地一紧。

付薰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很快房间里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阮黎抱着枕头,看着屋外空荡荡的夜色,心想如果自己也能像付薰之那样果断,现在岂不是会如此心碎……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早上八点,阮丽收到了学校的退学通知。

电话里,校长的语气依然是责备的:“我知道你是一位优秀的老师,但是傅老师说作风有问题的老师不能留用,你可以另谋高就。”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阮黎无法放下电话,眉宇间满是苦涩。

付薰之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无情。

不知道是不是情绪的原因,阮黎感觉小腹有些不舒服。她担心肚子里的孩子舒服,赶紧换了衣服去了医院。

……

三小时后。

阮黎从妇科医生办公室出来,看到邵云谦站在门口,似乎已经等候多时了。

他走到她面前,从口袋里掏出一瓶药递给她:“这是我让朋友从国外带来的治疗肌萎缩侧索硬化症的药,你放心,不会伤害胎儿的。” ”

需要的时候,阮黎毫不犹豫地接过:“谢谢……”

两人正走着,突然经过拐角处。

然一阵寒风袭来,扑的阮梨直咳嗽。 邵云谦立刻抖开搭在手臂的外套,小心为阮梨披上:“你来时我就想说了,你身体弱,别穿这么单薄,着凉了对孩子也不好。” 阮梨缓过咳嗽,拢着外套感激地看着他。 刚要道谢,身后忽然传来刺耳的一句—— “阮梨,早听浔之说你和邵医生是高中同学,没想到你们关系这么好,都可以照顾人进妇科看病。” 第8章 阮梨转过身,就见许明薇挽着傅浔之站在电梯口,亲密无间。 四目相对,傅浔之眼底的寒凉,刺得她呼吸不稳。 “咳咳——” 见她又咳得厉害,邵云谦赶紧给阮梨顺背,担忧提议:“这样不行,你先去我办公室休息一会儿,等我下班再送你回家。” 话落,周遭的温度骤然冷了十度。 下一秒,还在咳嗽的阮梨被一只大手狠狠拖了过去,同时,头顶上发响起傅浔之极其冷冽的一句—— “不麻烦邵医生了,我的妻子我会照顾。” 轰然一下,其他三人都愣住。 很快,邵云谦反应过来,怒怼:“早干嘛去了?你现在知道允允是你妻子了!” 许明薇脸上的骄傲骤然消失,最诧异的是阮梨,没想到临到离了婚,竟然会等到傅浔之在大庭广众之下承认她的身份。 但她还来不及细想,就被傅浔之攥住手,一路强硬带离,最后塞进车内。 “嘭——” 车门猛地被傅浔之关上,从来喜兴不显于色的男人,像是吃了两桶炸药。 狭小的车厢,被不断冷冽的气势占领,压得阮梨几乎窒息。 “这就是你拒绝的理由?”他突然问。 阮梨疑惑。 傅浔之转头看着她:“你同意离婚是因为邵云谦吧,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6 带刺的质问扎在阮梨心口,痛的她唇瓣发颤:“你这话什么意思?在你眼里,我就那么不堪吗?” “回答我。” 傅浔之冰冷的语气透着冷绝,他将人扯近,按住她的腰逼问:“这四年有没有背叛我?是不是跟他做过?” 更尖锐的话,像无数根针刺进阮梨的骨血,扯得她哪哪都疼。 明明是傅浔之和许明薇不清不楚,他怎么还能反过来污蔑她? 泪再也忍不住落下,擒住她的手却不断加大力度,仿佛要将她碾碎。 猛然间,肚子里的小生命似是感受到了母亲无法言说的痛苦,剧烈的撕扯感顷刻在她小腹间炸开。 阮梨脸色骤白,艰难抓住傅浔之的袖口:“痛……” 下一秒,她就陷入黑暗。 昏沉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再次睁眼,阮梨发现自己躺在病房,视线刚从模糊转为清晰,下一秒,傅浔之冷冽的脸就闯入眼帘。 她面色一怔,接着就看到他手上显示妊娠的B超单! 阮梨惊地坐起,他知道怀孕的事了! “浔之,我……” 慌乱的话没说完,就见傅浔之将B超单攥揉在掌心,凝着她绝情命令:ⓈⓌⓏⓁ“把这个孩子打掉。” 病房忽得寂静。 轻飘飘的一句话像巨石压得阮梨无法呼吸。 “为什么?” 傅浔之眉目一沉,仿佛认为她在明知故问,冷嘲:“你和邵云谦不清不楚,还问我为什么?” 阮梨心狠狠一抽,他竟然怀疑孩子不是他的? 她攥紧被角,白着脸哽咽:“我从没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 “那你怎么解释每次你都吃了药,却还怀了孕?” 男人锐利的目光,逼得阮梨哑口无言。 她的慌张让傅浔之神情更骇人:“离婚手续还没办完,你休想顶着傅太太的头衔,留下别人的孩子。” 说着,他将B超单扔进垃圾桶,语调嫌恶:“我会让医生安排手术。” 随后站起身离开,拒绝再交流。 很快,就有护士推着手术床进来,阮梨眉心一跳,下意识护住肚子,惶恐奔下床:“我不做手术!” 可惜,她还没逃出门就被门口的护士挡住。 她整个人绷到了极点,满眼无望:“你们不能这么做!” “傅浔之给了你们多少钱,我给双倍,求求你们别拿掉我的孩子!” 话落,医生却说:“阮小姐,我们并没有收了谁的钱,安排手术是为了您好!” “您这些年长期服用避孕药,副作用导致你体内的胎儿畸形发育,这个孩子已经没有心跳了!” 第9章 医生的话如雷震向阮梨,心跳骤停了数秒。 蓦然间,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她紧握的手缓缓垂落。 护士将木偶般的人扶进手术室,直到刺目的手术灯照亮,阮梨空洞的眼眸才动了动。 “医生,会痛吗?” 医生安慰道:“不会的,打了麻药睡一觉就没事了。” 她眼眸黯淡:“我问的是孩子。” 冰冷的药液被注射进血液,片刻后,阮梨只觉有什么东西离开了身体。 没有知觉,可类似骨肉分离的冷痛蔓延至四肢,泪水从她眼尾滑落融进黑发。 她终究,什么也留不住。 …… 心神耗费,手术后,阮梨陷入无数噩梦。 梦中—— 金秋之际,风带着桂花的甜香。 教学楼转角无意的相撞,少年时期的傅浔之捡起她掉落的校园卡,笑容干净:“真巧,我们一个班。” 第一眼,便再难忘怀。 可很快,少年的笑脸被傅浔之冰冷的眼神取代—— 【把这个孩子打掉。离婚手续还没办完,你休想顶着傅太太的头衔,留下别人的孩子!】 轰然一下,阮梨挣扎着醒来,却发现已经到了第二天中午。 窗外飘着细雪,寒风呜咽,像是悼念着什么。 阮梨失神望着窗外,这时,一道高调尖锐的声音破空传来:“阮梨,失去孩子的滋味怎么样?” 她转过头,就见许明薇摇曳靠近,慢悠悠发放下一束白花,轻藐的目光恰在欣赏流浪猫的狼狈。2 “看看你现在的模样,真可怜。” 阮梨没兴趣搭理,又望向窗外。 面对她的冷淡,许明薇混不在意,反而优雅地捋了捋额发:“你知道浔之为什么会选你结婚吗?” 猝不及防的话让阮梨眸光一震。 没有回头,可收紧的手已然暴露她对答案的在意和紧张。 许明薇俯身靠近她的耳畔,无比胜利宣告:“他说,你的背影和我很像。” 灭顶的失重感顷刻袭来,将阮梨彻底吞没。 记忆不受控划过—— 傅浔之反感吻她的唇,他惯爱从后面来,从不在床上喊她的名字…… 原来从头到尾,她只是许明薇的替代品? 达到了目的,许明薇直起身,欣赏着对方的挫败:“我要是你,就尽快办完离婚手续,至少还能给自己留点体面。” 说完,她踩着高跟鞋离开。 病房又安静下来。 可阮梨的心却再也无法平静,泪水滴落在洁白的背面,像一朵朵灰色的花。 就在她堕入黑暗,难以呼吸之际,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抬眼望去,备注为“妈妈”的来电让她愣住。 从断绝关系后,这四年来,母亲再没给她打过电话。 急切按下接听键,她努力平稳情绪:“……妈。” “傅浔之说你已经签了离婚协议,终于知道错了?” 听到这话,阮梨如鲠在喉。 一阵长久的沉默后,对方叹了口气:“我反对你嫁给他,是因为知道单方面付出的婚姻无法长久……” 说话间,那声音多了分沙哑:“苦头吃够了,就回家吧。” 久违的慈爱,彻底击破迫了阮梨强撑的淡然。 “妈……” “哭什么,等着,妈去医院接你。” 通话结束,阮梨依旧握着手机舍不得放下。 原来,母亲只是刀子嘴豆腐心。 自己不是一个人……真好。 躺下去平复心情,将手机抱在心口,阮梨发现心口的疼意好像没有那么剧烈了,或许,放手爱情也不是那么难? 闭上眼,她心想,接下来她要好好治疗,希望能活的久一点,好好弥补这四年对母亲的亏欠。 …… 想着未来,阮梨满怀期待在病房等待着,可从早上等到正午,母亲都没有来。 但阮家到医院,路程并不远。 她第十一次拨号,可对方依旧无人接听。 不安悄然爬上阮梨的心,她再也待不下去,穿上衣服起身离开,而就在她踏出病房的那一刻,手机响了。 是母亲。 阮梨立刻接起电话:“妈,你怎么不接……” 然而对面传来一道陌生的男声:“请问您是唐燕的女儿阮梨吗?” 闻言,阮梨心底的不安骤然加剧:“是,您是?” “这里是海城交警大队,您母亲在去医院的路上出了车祸,当场死亡!” 第10章 从医院去车祸现场的路上,阴沉的天,又开始下雪了。 雪花很重,重到阮梨每走一步,都难以喘息,她死死凝着担架上浑身是血的熟悉身影,恍然以为身在噩梦。 她双腿脱力跪倒在担架边,抱着早已冰凉的躯体,再也熬不住撕心裂肺的疼。 “妈,我来跟你回家了……” 一开口,泪再也忍不住。 泪水滴在染血的羽绒服上,她吓得刚进擦干净,却越擦,手越抖。 “妈,我知道错了,我不要傅浔之了,再也不闹了……你睁开眼看我一眼好不好?求求你了!” “……妈!” 任凭哀求,却再也无人回应。 这一次,天上地下,她真的只剩一个人了…… …… 三天后。 处理完母亲后事,阮梨抱着染血的羽绒服坐在阮家老旧的沙发上,一动不动,像是失了魂。 邵云谦热了杯牛奶递给她:“这些天你什么都不吃,身体怎么撑得住。” 顿了顿,又劝了句:“阿姨在天之灵,也不想看到你这样。” 阮梨抬眼望着他,目光却空洞,不知道看向何处。 “那天,妈说要接我回家,还特地给我送了保暖的羽绒服。”她抱紧怀中的羽绒服,泪水又滚落。 “这衣服和她身上的是亲子装,可她都没有来得及看我穿上……” 邵云谦红着眼坐下,语气复杂:“振作起来,阿姨在天之灵,只希望你好好活着……” 闻言,阮梨长睫颤了颤。 “这些天谢谢你,我想一个人静静,你先回去吧。” 邵云谦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起身离开。0 只剩一个人,客厅更寂静的可怕。 后悔和自责在寂静中发酵。 只有她发颤的呼吸声。 如果没有爱上傅浔之就好了,她就不会离开妈四年,也不会有这场意外,说不定此时此刻,她们正讨论晚上吃什么……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良久,阮梨才将怀中的沾血的羽绒服不舍放下。 “啪”的一声。 一张存折从口袋里掉了出来。 愣了会儿,阮梨回神捡起,翻开存折,眸光猛然一震。 从四年前开始,每个月都有数千块的汇入。 最后汇入记录是三天前,母亲出事那天早上。 一张卡片贴在上一张的背面,上面是母亲熟悉的字迹—— “回家了,妈养你,我们好好活下去。” 干涩的眼眶涌上股热意,泪水再次决堤。 五脏六腑都像被自责揉碎,让阮梨连呼吸都无比艰难:“妈,允允回家了……” 如果上天能听见人忏悔的声音,她有千万句懊悔,更希望所有只是场梦。 等梦醒来时,母亲还在,她没有渐冻症,傅浔之依旧是那遥不可及的少年…… 这一夜,注定煎熬。 阮梨紧紧抱着衣服,孤坐到天亮。 “咚——” 早上八点的钟声敲响之际,她终于起身收拾自己,随后出门,打车前往和傅浔之的住宅别墅。 接连三天大雪,别墅外积了厚厚一层雪,无人踏足。 阮梨踏雪而过,推开门,空寂迎面扑来。 进入卧室,仿佛还能闻到残留的薄荷烟气息。 床头柜上为傅浔之准备的胃药崭新如故,衣柜中,两人的衣服被分隔在两边。 她喉间一哽。 明明是夫妻,也曾紧密贴合,但她自始至终都没走进过傅浔之的心。 多可笑? 阮梨开始收拾东西,等整理完,才发现在这儿生活四年,仅用一个行李箱就能装完。 环顾一圈,毫无归属感。 又或许这里从来不属于自己…… 关门,拖着行李箱离去。 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白雪皑皑,她独行的痕迹分外戳心,缓了一会儿,她才掏出手机,拨通那熟稔于心的号码。 “嘟——嘟——” 这次,响铃了一次竟然就被接起:“什么事?” 男人的声音依旧冷漠,但阮梨已经不在意,直接开门见山说:“上午十点,民政局门口见面吧。” 一片死寂。 良久,傅浔之才重新响起:“等你出院再说。” 闻言,阮梨目露嘲讽。 他竟然还以为她在医院? 看,这男人把不爱表达的多明显。 “傅浔之,我不想等了。”第一次呼喊他的全名,阮梨发现自己的声音都陌生,“我妈去世了,她的遗愿,是我们离婚。” 第11章 话落,阮梨直接挂了电话。 十年来,她第一次主动挂断傅浔之的电话。 几分钟后,傅浔之破天荒发来询问的信息:【你现在在哪儿?】 淡扫一眼后,她暗灭了手机。 已经被挖空的心,再也拥有不了曾经的热情和盼望了。 拖着行李箱朝前走,慢慢融入熙熙攘攘的人群。 接连下了几天的大雪,终于停了。 阮梨站在路口,仰头看着难得的暖阳。 四年前和傅浔之重逢时,也是这样一个冬日晴天,可惜她那个时候不知道,有时候得到才痛彻心扉…… 心间的涩痛刺的阮梨眼眶发胀,只能深吸口气压下。 这时,对面突然响起一道凄厉呼唤:“涵涵回来——!” 她抬起头。 马路对面一个女人满脸恐慌,惊惧的视线定在马路中间正捡气球的小男孩身上。 伴着刺耳的鸣笛,男孩懵懂抬头望着疾驰而来的轿车。 “危险!” 大脑还没反应,阮梨的身体已经率先跑过去推开小男孩。 “砰——!” 响彻街道的巨响撕扯着每个尖叫着的行人的心脏,眼看着那被撞的瘦弱身躯被撞飞! 空中翻滚间,阮梨只觉五脏六腑都被揉碎,瞬间剧痛过后便失去知觉,仅剩的意识开始回放短暂的一生。 气球在眼前飞远,恍惚间,竟从云中看到母亲。 那慈祥的目光像暖阳,驱散了骨血中的冰冷,她拼尽力气般抬起血淋淋的手:“妈,你来接我了吗……” “我也想好好活着,这次没听话……你可不可以……别怪我……”6 “嘭!” 砸落在地,纤细的身体下,血迹蔓延。 …… 上午十一点,民政局外。 车内的傅浔之第七次看手表。 阮梨还没来,手机也没人接,因她那通电话而烦躁的心划过抹冷意。 就在他发车准备离开时,手机响了起来。 来电:阮梨。 傅浔之立刻接听,薄唇抿了一下,出口的语气却带着他自己都没理解的情绪:“阮梨,不想离婚就直说,少玩花招。” 然那边传出的竟是邵云谦沙哑的声音。 “允允出车祸了,生命垂危,来第一医院急救室吧。” 顷刻间,下坠感和着刺痛裹住了傅浔之的心。 车祸,生命垂危? 这些字眼他从没与阮梨挂钩。 等反应过来,傅浔之已经到了医院,站在了急救室面前。 见邵云谦站在门口,他脸色骤沉:“既然你还守在这里,何必叫我来?” 话音刚落,对方猛地挥来一拳,重重砸在脸上。 “傅浔之,这一拳我早该在四年前就给你了!” 多年的涵养化为乌有,邵云谦只恨不能将他碾碎:“允允爱了你整整十年,因为你失去孩子,连母亲最后一面都没见到,现在连她自己的命都快没了,你就这么践踏她的爱?!” 寂静的走廊,气压忽然低了十倍。 傅浔之寒着脸抹去唇角的血,冷凛的眉目带罕见带着一抹嘲讽:“她爱我?那你怎么解她有事没事跑去医院跟你纠缠不清,甚至怀上你的孩子?!” “高中毕业那年,她错塞进我书包的的表白信,落款可都是你的名字!” 楼梯口,原本赶来看好戏的许明薇她脚步一顿,心虚不敢走过去。 表白信…… 当年是她偷偷换掉阮梨表白信,她至今依旧记得傅浔之看到落款时的冰寒……只是这么多年都没再提过,为什么这时候想起来了? “混蛋!” 邵云谦被傅浔之的话气到发疯,又握拳打了上去:“允允是倒了八辈子霉才会遇上你这么个故意恶心人的畜生!” 这一次,傅浔之却淡然躲过:“撕开了遮羞布,恼羞成怒了?” 话里的笃定,连邵云谦都被刺的心寒。 他实在无法想象,阮梨是以什么的心情,承受这样的委屈…… 没再上前,他只红着眼看着急救室外的红灯,语调悲哀:“当年那封表白信,是我亲眼看着她写好后,塞到你的书包里的,你何必撒谎踩她的真心?” “孩子也是你的,医院有孩子的血液样本,你不信可以去做亲子鉴定,最后,她总是来医院……” 他顿了顿,缓缓扭头凝着傅浔之,一字字说:“是因为她患上了渐冻症,她不过是想多活几天而已!” 轰—— 傅浔之只觉耳畔炸开巨响,原本淡漠的神色瞬间变得锐利,刀一般剜向邵云谦。 半响,他却吐出一句:“你这能耐不去写故事,窝在医院里屈才了。” 话像是不信,只是不受控握紧双拳的手,泄露他的情绪。 而邵云谦却没有继续说了。 但傅浔之内心那股不安却逐步攀升,他烦躁拉扯下领带,倒是假的,他没有必要为了一个骗子烦心。 就在这时,手术灯熄灭,抢救室的门被拉开。 傅浔之上前一步,死死凝着门口,却见两个护士推着手术床缓缓而出,那床上盖着一块白布—— “抱歉,手术进行到一半,病人渐冻症发作,机体几乎全部僵住,我们无力回天……” 第12章 周遭的空气似是在瞬间被抽空,巨大的沉重压的傅浔之身形踉跄一步。 当移动床经过身前时,一股风掀起了白布衣角,露出一缕黑发。 “嘭”的一声,他猛然抓住移动床的扶手。 护士一脸惊愕:“先生,你……” 傅浔之呼吸沉重,微红的眼眶噙着抹从未有过的恐慌。 垂在身侧的手也像是失去知觉,根本无力去掀开白布。 邵云谦看着他眼中的挣扎,语气带刺:“你都能狠心杀死自己的孩子,还不敢看阮梨最后一眼吗?” 这话像刀痛进傅浔之的心脏,痛的他脸色一白。 本就紧缩的心倏然丧失所有的勇气,似乎只要掀开,就真的是最后一眼了…… 用尽了力气,才抬起冰冷的手抓住白布一角。 就在要掀开时,一道凄惨的哭喊让他动作一滞。 转头看去,一穿着朴素的中年女人抹着泪跑过来:“囡囡……” 她扑在移动病床上,颤抖拉下白布。 看到那稚嫩苍白的脸后,哭的肝肠寸断:“囡囡,妈妈来了,你睁开眼看看妈妈啊!” 而陌生的面孔让傅浔之怔住,紧绷的神经倏然松懈。 不是阮梨!4 手术室的门恰时再次打开,穿着手术服的医生走出来:“阮梨的家属在吗?” 没等邵云谦开口,傅浔之率先上前:“我是她丈夫,她怎么样了?” 邵云谦看着他,眉目一拧。 医生摘下口罩:“病人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仍要去重症监护室观察,如果七十二小时内没醒,可能会长时间昏迷……” 话落,阮梨被推了出来。 她头上缠着纱布,消瘦的身体像是陷进病床间一样,氧气罩几乎占满大半张脸。 傅浔之心一紧。 此刻的阮梨,比他记忆中的任何时候都要脆弱。 拐角处,将一切尽收眼底的许明薇脸色惨白。 额间冷汗密布,后脊冷热交替。 眼见傅浔之跟着移动病床过来,她转身落荒而逃。 看着傅浔之远去,邵云谦才开口问:“陈医生,阮梨还有什么情况?” 出于职业的敏感,他察觉到陈医生对结果有所保留。 陈医生沉默了半晌才回答:“她以后再也不能生育了。” 邵云谦神色一滞:“什么?” 陈医生神情凝重:“她做引产手术的亏虚还没好全,车祸又让子宫受了严重损伤,所以不可能再怀上孩子了。” 听到这些话,邵云谦心更觉难受。 短短几天,她接连失去孩子和母亲,现在又失去做母亲的资格,她真的承受的了吗? 面对他眉眼间的担忧,陈医生叹了口气:“尽量等家属情绪平稳了后说吧。” 邵云谦嗯了一声,道了谢后朝办公室走去。 见惯了生离死别和人间疾苦的心本不该有太多波澜,可关乎阮梨,总是无法控制。 他停住脚,转头望向窗外。 渐暗的眼神掠过丝自责。 如果当年能勇敢迈出那一步,陪在她身边的人是不是就是自己,她是不是也不用吃这么多苦…… 天渐黑。 重症监护室,医疗仪器运作的声音相互交替。 隔着观察窗,傅浔之凝着阮梨苍白的脸,双手慢慢紧握。 不知何时,邵云谦站到了身边。 寂静片刻,邵云谦突然开口:“阮梨以后我由来照顾。” 第13章 对邵云谦的出现,傅浔之本想视而不见,却不想对方会说出这句话。 “邵云谦,你是以什么身份,又是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 他孤傲的气势像在睥睨一场闹剧。 邵云谦转目直视傅浔之冷厉的眼神:“她已经被你伤够了,难道你还不打算放过她?” 视线犹如水火,夹杂着各自不肯退让的锋芒。 良久,傅浔之率先打破沉寂:“那是我跟她之间的事,她以前不属于你,以后更不会。” 话落,他转身离去。 邵云谦看着那决然的背影,脸色难看。 傅浔之和十年前一样自信,更多了分说不的狂傲。 仿佛对阮梨,他已经势在必得。 望向阮梨紧闭的双眼,邵云谦沉叹了口气。 街灯昏暗,天空飘起了雨丝。 一小时后,总裁办公室。 傅浔之将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带着几分疲倦地坐下揉着眉心。 四周越静,耳畔阮梨的声音就越清晰。 “当初结婚,你不是说过,婚姻存续期间只要我一个人吗?”2 “如果我答应,是不是也跟你一样,把婚姻当成了交易。” “我妈去世了,她的遗愿是,我们离婚。” 他下颚一紧,只觉大脑中无数神经被牵扯成麻,痛意顿生。 半晌,傅浔之才按下满心混乱开口:“唐辉。” 听见声音的秘书唐辉从隔壁的秘书室应声走了进来,语气恭敬:“傅总。” “我书房的书桌右边抽屉里有个空白文件袋,你去拿过来。” 闻言,唐辉点点头:“是。” 脚步声远去,傅浔之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霓虹大厦出了神。 如果一切像邵云谦说的那样,那自己是不是真的误会阮梨了…… 半小时后,唐辉回来了,将手里的文件袋递了过去后。 犹豫了一会儿,傅浔之才打开它,尘封已久的记忆也随之在脑中浮现。 一张泛黄的照片,一封陈旧的粉色信封。 仅有的两件东西仿佛承载了所有的青春。 一旁的唐辉看向眼照片,不觉讶然:“这是……夫人吗?” 整个公司,除了必须帮傅浔之处理私事的他,没有人知道阮梨是傅浔之的妻子。 可也仅仅是知道。 照片中的阮梨穿着校服,扎着马尾,婴儿肥未褪的脸上漾着灿烂的笑容。 傅浔之拿起信封,抽出里面的信。 紧绷的脸色又多了丝迟疑。 当年和阮梨结婚前夕偶然从旧物箱的书包里翻到这个,起初的心动在看到里面通篇“云谦”的字眼后戛然而止。 见傅浔之表情越来越难看,唐辉大气不敢出。 良久,才见对方把信塞回信封后递来:“拿去做笔迹鉴定,尽快给我。” 唐辉愣愣接过。 “我这几天的行程延后,工作上的事暂时交给副总裁,如果有重要文件就线上发来,我亲自处理。” 听傅浔之这么说,他欲言又止,但还是被对方冷冽的视线呵退。 “好的,傅总。” 唐辉颔首,转身离开。 再次陷入沉寂,空荡伴着微刺感裹住傅浔之的心。 他摩挲着阮梨的照片,好半天才在电脑中的查找栏输入“渐冻症”三个字。 下一秒,满屏的患者惨状让他瞳孔骤然紧缩! 第14章 病床上的患者,一个个四肢干瘦如柴,蜡黄的脸颊深深凹陷,两眼空洞的毫无生气。 “比癌症更残忍的绝症,80%患者五年内死亡!” 锋利的字眼像刀划过傅浔之的眼眶,痛感让他呼吸发窒。 恍然间,每个患者的脸都成了阮梨的模样。 未来的某一天,她也会像这些病患一样无法动弹,每天目睹自己走向死亡。 “砰”的一声,笔记本电脑被猛地合上。 傅浔之倚着椅背大口喘息,仿佛他才是需要治疗的病人。 看着照片中阮梨红润健康的笑脸,一点点收紧的痛刺入心口。 几声闷雷滚过,雨忽然大了起来,化雪的寒凉渗进空气。 许久后,傅浔之将照片收进胸口的口袋,起身拿起外套离开。 医院。 已是深夜,走廊只有值班护士的脚步声。 输液管内的药水静静滴落,刺鼻的消毒水充斥在重症监护室的每个角落。 傅浔之坐在病床边,深凝着阮梨苍白的脸。 已经忘了上次这样认真看她是什么时候了,只记得那时她脸上还有着暖阳般的笑容,眼中也藏着星星似的光亮。 握住那纤细的手,冰冷的触感让他喉间一紧。 他以为自己的手已经够冷了…… 傅浔之抑着心尖上的涩痛,抬手轻抚阮梨的脸颊:“等你醒了,我们……”4 沙哑的声音顿住,良久后也没有再继续下去。 无言中,只有心电仪中线条浮动的提醒。 微弱的光线下,一滴泪水从阮梨眼尾滑落。 次日。 “傅总?傅总?” 唐辉压低的声音惊醒在走廊座椅上浅眠的傅浔之。 他还没彻底回神,身体已经下意识地挪到观察窗前查看阮梨的情况。 她还躺在那儿,一个护士正在换药水瓶。 眸光暗了些许,傅浔之揉了揉额角:“什么事?” 唐辉将一分印着“笔记鉴证”的文件递上:“鉴证结果出来了,信里并不是夫人的字迹。” 闻言,傅浔之面色一沉。 抽出文件里的鉴证书,上方是几张字迹的对比图。 左边是阮梨在教案书上的字,右边是情书上的字。 被放大的字图有了更明显的不同,相比情书,教案上的字更加流畅苍劲。 他眉目紧拧,细思高中毕业时的事。 情书是高考后离校那天被放进书包的,而出校门时碰见一个小区的许明薇。 因为要去医院看生病的奶奶,她主动提出把他书包送回家了…… 许明薇? 傅浔之眼神渐暗。 确认阮梨目前情况还算稳定,转身大步朝医院外而去。 唐辉赶忙跟上。 “让许明薇一小时内去别墅见我。” 听到这话,唐辉脸色微变:“傅总,许总监今天一早就提交了辞职报告,我还没来得及告诉您……” 傅浔之停下脚,骤冷的目光带着让人窒息的压迫感:“一小时后,我要见到她。” 迎着对方寒冰般的视线,唐辉后脊发凉:“是,是……” 道路上的雪被整夜的雨消融了大半,枝头残留的冰冻滴着水。 机场停车场,一辆格外显眼的红色跑车缓缓停下。 戴着口罩和墨镜的许明薇下了车,从后备箱匆匆拿出行李箱就要往候机室去。 可刚转身,视线一暗。 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堵在了面前。 许明薇怔住:“你们是谁?要干什么?” “有人要见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就被捂住嘴拖进一旁的迈巴赫中。 第15章 别墅。 一丝阳光照进整洁的卧室,傅浔之环顾着眼前的冷清。 整个屋子,没有半点阮梨的东西。 只剩床头柜上被他忽视的胃药还证明着,这里曾有个关心她的女人存在过。 越渐浓烈的空寂填着心,挤压的让他思绪烦乱。 忽然,手机响了起来。 是唐辉。 傅浔之按下接听键,只听唐辉说:“傅总,人找了,马上就到。” 闻言,眼底少有的愁绪瞬间被冷凛取代:“知道了。” 他倒想听听,许明薇当年碰了情书没有,又为什么这么急匆匆离开的解释。 晚冬的风像带着刀子,刮过街道上树的枯枝。 看着车窗外倒退的风景,许明薇的心几乎悬到了嗓子眼。 这是去傅浔之家的路。 恐慌加剧,更懊悔为什么这么落荒而逃。 可想到男人地狱般的眼神,她就本能的想要躲避。 许明薇白着脸,扯出个难看的笑:“两位大哥,能不能做个人情放我下车?你们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们!” 然而试图的谈判换来的却是对方的冷漠。 没一会儿,车在别墅门口停下。 两个男人二话不说,将许明薇拖着进了门。 “砰!” 被重重扔在地上,手机也从口袋摔了出去。 她还来不及疼痛,钻进鼻内的薄荷烟草味犹如只大手,死死捏住了喉咙。 抬起头,原本高悬的心顷刻跌入深渊,声音也随之发颤:“浔之……” 男人背着窗坐在沙发上,压抑的阴影中让人看不清表情。 夹着指间的香烟火光犹如一朵橙花,吐了个烟圈,墨瞳在烟雾中漫着寒光。 此时的他即便什么都不做,也能让人心生惧怕。 “我很好奇,什么急事能让你走的这么匆忙,连我这个总裁都不请示。” 傅浔之语气一如既往的淡漠。 许明薇眼底闪过抹慌乱,忙掩饰成无辜:“我妈那儿出了点事,我来不及跟你说,所以,所以……” 蹩脚的理由卡在嘴里,偏偏傅浔之什么也不说,随意的姿态犹如在欣赏犯人行刑前的挣扎。 见许明薇张着嘴说了半天也说不出来,他便朝一旁的唐辉使了个眼色。 唐辉点点头,将情书扔在她面前。 看到纸上熟悉的字眼,许明薇目光一震。 傅浔之捻灭烟,起身一步步逼近:“当年你把我书包拿回去时,偷换了里面阮梨的情书?” 许明薇抑着慌乱的呼吸:“没有……” 傅浔之凤眸微眯,唇线绷成了直线。 像是找到了突破口,许明薇踉跄起身,盈目中泛起泪花:“我知道你和阮梨高中同学,可我们不也是少年时期的朋友吗?难道就因为阮梨出了事,你就把你们之间的误会怪责到我头上吗?” 说到这儿,她软下语气,轻轻抓住傅浔之的袖口:“浔之,我知道你不爱我,可我也不会做任何让你难过的事,我比谁都希望你幸福快乐,包括阮梨,我也是真心把她当朋友的。” 气氛无声。 许明薇紧张看着眼前沉默的男人,控制表情的同时拼命想着让人信服的措辞。 突然,地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所有人的视线都转了过去。 来电显示只有一个李字。 许明薇手一颤,恐慌泄露。 在傅浔之的眼神示意下,唐辉拿起手机。 “还给我!” 许明薇下意识上去抢,却被身后的保镖抓住。 随着唐辉按下接听键和扩音,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客厅中炸响。 “你让我制造阮梨丑闻的事我早做完了,钱什么时候给啊!?” 第16章 夹杂着抱怨的质问让许明薇双腿一软。 她张了张嘴,想让对方挂断,却又被保镖捂住嘴,只能瞪大了眼挣扎。 “喂?喂?许明薇,我告诉你,三天之内你不把说好的五十万拿来,我不仅把你给阮梨造谣的事儿说出去,连你在傅氏做假账的勾当也捅出来!” 男人扔下话,直接挂断。 一片死寂,只有许明薇颤抖的呼吸声。 迎着傅浔之锋利的目光,她无措地摇着头,企图撇清自己与那句话的关系。 傅浔之抬了抬手,保镖将她松开。 “浔之,我不认识他,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你相信我……” 许明薇捏着他的衣角,泪如雨下。 傅浔之看着她,声音带着穿透骨血的寒凉:“那张照片是你让人偷拍的?” 许明薇脸色惨白,否认的话突然就哽在了喉咙。 “叩叩叩!” 半敞的门被敲响,一个穿着工作服的男人紧张看着客厅里的情况:“请,请问……傅浔之先生在家吗?” 也许是情况太过诡异,他有些结巴:“这,这是您为许明薇小姐定制钻戒的礼品……” 闻言,傅浔之眉目一拧。 自己什么时候给许明薇定制过钻戒? 察觉到阴冷的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男人立刻把手里的礼盒放在地上:“上回那位小姐让我送去傅氏大厦,但傅先生既然在家,我就放这儿了。” 说完,他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许明薇再也不敢看傅浔之,嘴里却仍说着:“浔之,你听我解释,事情不,不是你想到那样……” 话未说完,下颚便被狠狠扼住。 傅浔之最后一丝耐心也被消磨殆尽:“我这辈子最恨别人阳奉阴违,特别是被揭了底ⓈⓌⓏⓁ还嘴硬的蠢货。” 灭顶的压迫感让许明薇双腿发软:“不,我没有……” 松开手的一瞬,她“咚”的一声瘫倒在地。 傅浔之理着袖口,居高临下睨着她:“许明薇,既然你做得出这些事,就该有承受后果的胆量。” 像是做完了最后宣判,他大步而去。 许明薇心一沉:“浔之……浔之!” 慕然间,视线被唐辉阻挡。 从前对她还算客气的唐辉满眼漠然:“许小姐,有什么话还是到派出所再说吧。” 天色阴沉,雨丝朦胧了车窗。 傅浔之上了车,迟迟没有发动车子。 靠着椅背,纷乱的大脑不断回响阮梨含泪的模样。 心头的钝痛让握着方向盘的手慢慢收紧,骨节也泛了白。 半晌,傅浔之才启动车子,朝医院驶去。 医院。 查完房的邵云谦去了重症监护室,听值班护士说傅浔之昨天在病房外守了一整夜,只是现在却不知道去哪儿了。 病房里,阮梨还处在昏迷中。 他抬起手抚过她的额发,小心中带着遮掩不了的柔情。 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瞬觉得阮梨就这样睡下去也许是最好的结局。 没有瘫痪的打击,不用眼睁睁看着自己死亡,更不用面对深深伤害过她的傅浔之…… 邵云谦愣了瞬后不由懊恼。 他到底在想什么?难道想的不该是让她早点恢复健康吗? 忽然,傅浔之清冽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邵医生还是没有改掉关心别人妻子的习惯。” 邵云谦从容收回手,回过头。 直直迎上傅浔之阴鸷的目光! 第17章 默然片刻后,一个护士走来停在病房外。 她看了眼傅浔之,朝邵云谦招招手:“邵医生,28床的病人情况有些不太好。” 邵云谦应了声:“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说着,径直越过了傅浔之离开。 当视线落在阮梨身上时,傅浔之的眼神才逐渐和软。 无暇顾及与邵云谦之间的不快,他坐到病床旁,轻轻握住她终于有了丝温暖的手。 一路上,想好的道歉在嘴里回旋了半天,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也许听不到,又也许根本不会原谅。 想起那个被告知已经在母体内失去心跳又匆匆被打掉的孩子,心猛然一缩。 说到底,所有的错都在自己。 抬起阮梨的手贴着脸颊,傅浔之哽声开口:“对不起……” 入夜。 住院楼再次陷入沉寂,值班护士穿梭在病房间,查看着病人的情况。 病床上,阮梨的手指动了动。 昏沉的像漂浮在海上的意识慢慢清醒。 缓缓睁开眼,暖黄色的灯光并不亮,却还是让她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阮梨视线模糊,只觉自己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可已经想不起梦到什么了。 稍稍一动,全身就像刀割似的疼。 “呃……” 痛感让阮梨忍不住闷哼了声。 靠在椅子上的傅浔之听见声音,慌忙望去。 见阮梨紧皱着眉,艰难挪动的手像是要摘下令她不适的氧气罩。 他心一紧,连忙起身按铃叫护士,握住她的手。 “阮梨?阮梨?” 熟悉的呼唤让阮梨转过头,在朦胧的视线中看到男人担忧又夹杂着欣喜的目光。 她怔住。 傅浔之? 像是被触发了眸中开关,四年中日夜的冷漠和精神折磨、孩子和母亲逝去的画面全在脑海中涌现。 陈医生带着护士进来给阮梨做检查,却见她用尽力气般甩开傅浔之的手:“我,我不要见到你……你出去……” 掌心的空荡让傅浔之呼吸发凝 “出去!出去!” 阮梨失控外吼着,发颤的声音含着悲愤。 傅浔之僵在原地。 一种失重感从脚底渗入,眸中也闪过丝少有的慌乱:“阮梨……” “咳咳咳……” 话还没说完,阮梨就剧烈咳嗽起来,本就苍白的脸更是浮起淡淡的青色。 护士只能把怔住的傅浔之往外推:“病人不能受刺激,家属请在外面等候。” 此时的傅浔之就像具木偶,任由着被推到病房外,只能隔着观察窗,望着里面连一个眼神都不愿多给自己的阮梨。 可下一秒,阮梨干裂的唇嚅动了几下,护士点了点头就把窗帘拉上。 他眸光一滞,恍觉浑身血液都凝结。 想起刚刚她充满怨恨的眼神,心狠狠一揪,痛的他双腿无力。 不知过了多久,病房门被打开,里面传出阮梨低哑的哭泣。 陈医生出来后关上门:“病人说暂时脱离危险,只是她现在有些激动,治疗期间,家属尽量安抚好病人的情绪,不要刺激她。” 傅浔之脸色微沉:“嗯。” 陈医生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说明了检查结果。 “另外,她的脊柱受到不可逆的损伤,可能会出现瘫痪的情况。” 第18章 陈医生的话像雷鸣在傅浔之耳边轰响:“你说什么?” 他知道渐冻症会造成瘫痪,但也是在三五年后,绝不是现在! 几番深呼吸,傅浔之才稳住情绪:“既然只是可能,那麻烦医生不要让这个可能出现。” 末了,他又补充了句:“至少不是在她觉得自己彻底站不起来之前。” 闻言,陈医生心里不由闪过丝诧异。 先不谈同事邵云谦对傅浔之的怨怼,从刚刚阮梨对他的抗拒,也能看出这个男人并不算是个好丈夫。 但他这两天守在病床边寸步不离,现在又处处为阮梨着想,真不像个无情无义的人。 陈医生语气沉稳:“放心,我会尽力的。” 傅浔之点点头表示谢意。 听着陈医生渐远的脚步声,他抬手握住病房门的把手。 可阮梨刚才对他的驱逐犹如在耳。 一时间,进去的勇气慢慢消散,只剩无力的颓然。 透过窗帘之间的缝隙,只看看到病床上的人含泪呆望着天花板,整个人没有一丝生气。 紧缩的心仿佛连跳动都带着疼痛,让傅浔之慢慢放下了手。 “滴!滴!滴!” 听着心电仪规律的声音,阮梨眼眶发胀。 在漫长的梦里,她的父母都还活着,傅浔之是爱她的,她的孩子也平安无事。 可梦终究是梦,醒了以后看到傅浔之那一刻,才惊觉自己其实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 泪再次滑落,湿了阮梨的鬓发。 一整夜,两个人未眠。 天亮后,阮梨被转到了普通病房。 见她满脸疲倦合上通红的眼,傅浔之便在门外静静站着。 这时,唐辉来了。 他将手里的文件递过去:“傅总,这是财务部的经理昨晚整理好的新报表。” 傅浔之看了眼睡着的阮梨,轻轻关上病房门后才打开文件。 一张A4纸,大片红色缺账标注。 共有一千万从不同项目中流出,汇入一个私密账户。 因为在财务封账后,所以很难察觉。 看着傅浔之越来越难看的脸,唐辉小心地扶了扶眼镜:“昨天打电话给许明薇的男人叫李云铭,是家保险公司的推销员,和许明薇的关系还没有确切信息。” “许明薇呢?” “暂时被拘留在派出所。” 傅浔之凝着账户,面色如冰。 一千万对他来说并不算是大钱,但许明薇已然触及他的底线,特别是故意求去刺激阮梨。 半晌,他将文件递回给唐辉:“让她出来吧。” 闻言,唐辉懵了。 许明薇犯得可是挪用公款的重罪,很有可能被判无期徒刑,况且傅浔之向来是有仇必报的性子,就这么轻易放过她? 傅浔之像是知道唐辉在想什么,薄唇轻启:“过来。” 唐辉上前,傅浔之附耳说了几句,他眼神立刻诧然。 可对上老板狠决的表情,他不免为许明薇捏把冷汗:“是,我知道了。” 说完,唐辉转身离开。 傅浔之揉了揉疲惫的眉心,转头望向病房门。 阮梨没吃什么东西,一会儿醒来一定会饿。 这么想着,他连忙下楼去给她买吃的。 病房里。 才入睡的阮梨被梦中的一片血红惊醒。 正当她无措时,病房门被推开。 以为是傅浔之,刚要驱逐,却在转头时顿住:“云谦?” 第19章 一身白大褂的邵云谦提着保温盒走进来,轻轻坐下:“昨晚回家的时候听陈医生说你醒了,我就炖了黑鱼汤给你送来,趁热喝。” 说话间,他看到阮梨满头冷汗,眼里还有未褪的惊慌。 她又做噩梦了吧…… 邵云谦眼底划过丝心疼,倒出一碗热腾腾的汤来。 浓厚的鲜香并没有勾起阮梨的食欲,她摇摇头:“谢谢,我吃不下……” 微垂的眼睫洒下一片阴影,让她本就消瘦的模样更添一分虚弱。 邵云谦想劝慰几句,却又听她问:“傅浔之……在外面吗?” 他目光微微一沉:“不在。” 闻言,阮梨神色滞了瞬。 走了吗? 走了也好,一看到他,自己好像就会回到之前那无望的等待和一无所有的绝望中。 见阮梨沉默,邵云谦的心不由收紧:“你想见他?” 阮梨又摇摇头,淡泊的仿佛已经不在乎一切:“我只是想起,我跟他还没办离婚证。” 听了这话,他才觉心松了几分。 舀起一勺汤送到阮梨嘴边,温声劝:“你不吃东西,身体怎么能好起来。”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句:“而且阿姨也会担心你。” 这话犹如戳中了阮梨的内心,让她鼻尖一酸。 母亲…… 她答应过母亲,要好好生活的啊。 哪怕在以为要死了那一刻,都在担心母亲误会自己不爱惜生命。 想到这儿,阮梨强忍胃里不适,喝下邵云谦喂来的汤。 邵云谦这才放下心,喂完汤后看她满头冷汗,担心她受凉,便拿出纸轻轻拭去她的汗水。 “你在干什么?” 猛然间,傅浔之阴冷的声音如利刃刺破病房里的平静。 阮梨抬眼望去,只见傅浔之站在那儿,一身黑色大衣下是裁剪得体的西装,微乱的黑发沾着水珠,目光清冽。 但与之强势气势格格不入的是,他左手提着便利店的塑料袋,右手还提拎着个热水壶。 或许是习惯了傅浔之冷不丁的出现,邵云谦并没有受影响。 他冷静地擦掉阮梨额头的汗后收起保温盒:“我先去忙了,一会儿再来看你。” 说完,邵云谦一如既往无视掉傅浔之刀子般的眼神,从容离去。 一时间,病房陷入沉寂。 阮梨转头望向窗外,全当几步外的男人不存在。 她刻意的冷漠让傅浔之心狠狠一揪。 他宁愿她叫自己滚,或者痛骂自己,也不想被这样忽略。 想起医生的话,傅浔之生生压下胸口的妒意,上前将从护士那儿临时借来的热水壶放下。 而后从里面拿出一个热水袋,灌满后将它放进被子中。 突如其来的暖意让阮梨浑身一滞。 她转过头,只见傅浔之脱掉了大衣,卷起袖口后把热水倒进洗脸盆中。 “你干什么?”阮梨怔愣问。 话音刚落,热毛巾贴上了她干涩的脸。 傅浔之动作很轻,眼神认真地像对待一件决定命运的大事。 “做一个丈夫该做的事。” 说话间,他小心避开阮梨手背的针头。 没有预想的讽刺和冷漠,这让阮梨很是猝不及防。 然梦里的画面再次浮现,她挪开视线后抽出手,冰冷甩出一句。 “等我能出院,我们去把离婚证办了。” 第20章 病房再次安静。 傅浔之手僵在半空,定定望着不愿看自己的阮梨。 哽在喉咙的解释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出来,良久后,才悻悻放下手:“好。” 听着傅浔之毫不拖沓的回答,阮梨眸光一怔。 明明已经死掉的心又在隐隐作痛。 可下一秒,耳畔又传来傅浔之低沉的嗓音:“在此之前,我会照顾好你。” 阮梨愕然看向他。 他不应该质问自己和邵云谦的关系吗?或者出言讽刺自己吗? 她正想开口,可傅浔之并不给他机会,端起洗脸盆出去了。 回避的态度搅乱了阮梨的心。 总以为足够了解他了,可直到此刻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没看透他…… 水池前。 来来去去的家属看见西装革履的傅浔之,不免有些惊讶。 看他的穿着,怎么也像个该请护工的老板。 傅浔之并未在意别人的目光,只是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布满血丝的眼中是藏不住的挫败,还有一抹难以自抑的担忧。 他第一次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阮梨。 忽然,一阵手机铃声打断傅浔之的思绪。 低头一看,竟然是许久都不联系的父亲。 当年父亲将许明薇赶走后便去了国外分公司,之后也就在自己和阮梨结婚那天回来过一次。 走到楼梯道,傅浔之才按下接听键:“有事?” 电话里,傅父的声音沙哑却不失威严:“你就这么跟父亲说话?” 傅浔之不言。 他们父子关系一直很不好。 他六岁那年,母亲病危,父亲却迟迟不来。 直到母亲去世下葬,父亲都没出现,甚至开始周旋在各种女人之间。 商场的人有惧于他的雷厉风行,有恨他的手段狠辣。 而情长的女人不过是惦记他的钱,她们没有真心,他也不会动心。 没有听到傅浔之的回应,傅父重新开口:“我明天回国内总部,顺便看看你跟阮梨,她怎么样了?你们没吵架吧?” 傅浔之望向阮梨病房的方向,面色微沉。 良久,他才回答:“她出了车祸,现在在医院。” “什么?” 傅父的声音一下高了八度,斥责道:“你一个男人,连自己老婆都照顾不好?” 这话让傅浔之立即冷下脸:“在照顾老婆的问题上,你没资格说我。” 话落,他直接挂断电话。 没一会儿,傅父再次打来。 傅浔之没有理会,静音了后便回了病房。 正在闭目养神的阮梨听见熟悉的脚步声,被子下的手不由握紧,却没有睁眼。 他的动静很轻,像是怕打扰到自己。 紧接着,身上的被子被往上提了提,带着薄茧的手擦过脸颊。 细微的摩挲感让阮梨眼睫颤了颤,本就混乱的思绪更加难以理清。 “阮梨。” 刻意压低的嗓音有些沙哑,又带着某种犹豫。 她装作睡着,没有回答,也不愿理会。 傅浔之接着说:“我知道,等我知道真相后一切都迟了,但我不想就这么结束……” 顿了顿,他又继续说:“至少不是现在结束。” 远处的车流声传进病房,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听着傅浔之坚定的口吻,阮梨内心五味杂陈,更觉无力。 这个男人,从来不会给她选择的机会。 第21章 下午。 派出所,拘留室。 民警推开门,径直过去解开许明薇的手铐:“你可以走了。” 原本焦躁不安的许明薇愣住:“什么?我可以走了?” “没错。” 民警没有多说,批评教育几句后让她签完字便将她送了出去。 踏出派出所那一刻,许明薇才觉自己逃出生天。 可放松后又不免心生疑惑。 按照傅浔之那睚眦必报的性格,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过自己? 可又听说是因为傅浔之不追究,自己才能这么快出来,不安的心又落了下去。 许明薇扬起下巴,恢复以往的高傲。 看起来傅浔之也不是那么爱阮梨,反而会惦记和自己之间的感情。 这时,手机响了起来。 她低头一看,火噌的冒了起来。 许明薇跑到马路对面,才敢接起电话,劈头盖脸就骂:“李云铭你这个混蛋,你知道不知道你差点害死我!”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蔑的嗤笑:“你从傅氏弄了一千万,连五十万都不肯给我,那是你自己活该。” 闻言,许明薇更是怒不可遏。 她谨慎地看了眼四周,压低声音:“你明明知道那一千万我都用来还债了,哪儿还有钱?” “怎么,不能回傅氏了?” “……暂时回不去。” 想着还欠赌场的那五百万,而且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是还款期,许明薇烦躁又害怕。 正想着怎么重新获取傅浔之的信任,便听李云铭又说:“你认识的老总又不只傅浔之一个,正好借着他的名头,更别的老板套套近乎。” 听了这话,许明薇愣住。 思绪打转间,一抹阴狠从她脸上闪过。 天渐黑。 睡了一下午的阮梨悠悠转醒。 环顾病房,不见傅浔之,但他的大衣还放在桌子上。 像是本能一般,开始担心这么冷的天他会不会感冒。 等反应过来,才挥去那些本早该摈弃的多余关心。 喉咙的干哑让她不由望向桌上的水。 右手输着液,只能尽力伸着左手过去。 从腰一下就像被冰冻住了,无力又无知觉的感觉让阮梨心底掠过丝不安。 失神间,才碰到杯沿的手一抖。 “咵嚓!” 刺耳的碎裂声在病房里炸响。 几乎是一瞬间,一声“阮梨”伴着傅浔之的身影出现。 见阮梨耷拉着左手,只是打碎了个杯子,才松了口气。 倒了杯水,舀起一勺喂给阮梨。 然而阮梨只是定定看着他,没有要喝的意思。 傅浔之皱眉:“怎么了?” 看着眼前这个自己深爱过又被她深深伤害过的男人,阮梨满心复杂。 “傅浔之。” 第二次叫他全名,依旧有陌生感。 傅浔之嗯了一声,等待着她下一句话。 气氛微凝中,阮梨重新开口:“我有渐冻症,无法治愈,以后生活都不能自理,也可能几年后就死了。” 傅浔之握着杯子的手收紧:“我知道。” “孩子和我妈,都因为我们才会死。” “我知道。” 两人的声音都逐渐沙哑,平静中又夹着些许波澜。 阮梨眼尾泛红,一字字说:“那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 第22章 不知道是因为晚冬残余的寒意,还是阮梨的话,病房的温度突然骤降。 门外原本在跟傅浔之说话的陈医生见病房两人僵持着,便转身离开了。 沉寂中,傅浔之只觉每一次心跳都像被鼓槌重重捶打。 他怎么会不知道阮梨恨自己,只是此时此刻,他根本回答不了。 看着沉默的男人,阮梨鼻尖酸涩。 这句话她早就该说了。 “我妈说过,单方面付出的婚姻无法长久,爱情也一样,有些人无论怎么追赶都追不上,他也不会回头。” 阮梨抑着心尖上的痛:“我累了,也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 无言了几秒,傅浔之语气平稳:“说完了?” 见他不仅没生气,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阮梨不由怔住。 她越来越猜不透他了。 傅浔之缓缓坐下,比起以往的冷沉的压迫气势,现在的他温和了些许。 “我不想为自己辩解什么,你可以恨我,更可以骂我打我,甚至把我对你的恶劣行径公之于众,但我始终只有那句话,在那之前,我会好好照顾你。” 一字一句,倾注了全身心诚恳般的态度。 阮梨怔望着他,一时不敢相信这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 好半晌,她最终还是移开了目光,什么话都没有说。 对方的冷漠让傅浔之心头一颤。 到现在他才发现,比起阮梨的责骂和怨恨,自己更害怕她的视而不见。 试图伸出的手僵在空中,最后只能落寞放下。 “我去给你买些吃的。” 将吸管放进杯中,又把杯子放在能让阮梨拿到的地方,傅浔之才离开。 听着远去的混乱脚步声,阮梨看向水杯,眸光渐暗。 …… 之后,傅浔之几乎一直都守在阮梨身边,可整整一个月,她只跟他说了几句话。 只要他一说到两人感情问题,她就闭上眼休息。 哪怕是傅父的关心,她也只是简单地点点头。 雪早已经化尽,晚风还残留着冬季的寒冷。 住院楼下,路灯昏黄。 傅浔之站在灯下,脚边落着几个熄灭的烟蒂。 他吐了个烟圈,微红的双眼凝着阮梨病房的窗户。 “怎么不去陪着阮梨?”

从住院楼下来的傅父走了过来,看到地上大片的烟蒂,皱起了眉。 傅浔之收回视线,微垂的眼眸透着丝狼狈:“她不乐意见我。” 看着从小到大高傲惯了的儿子满眼挫败,傅父冷着脸:“这都是你活该。” 第一次,傅浔之没有反驳。 他抽了口烟,嗯了一声。 见他这样,傅父顿觉一拳打在棉花上。 许久,他才缓和了些语气,沉声问:“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 傅浔之扔掉烟,眼眸浮起丝朦胧:“我感觉……她已经不爱我了。” 从前他能在阮梨眼中看到自己,哪怕是那被误会的四年,也能看到她的失落和爱。 可现在即便与她对视,他也看不到一丝感情。 傅父忽然沉默,缓缓坐到长椅上。 好半天,才苦笑了句:“想不到,我们父子走了一样的路。” 闻言,傅浔之诧异地看向他。 傅父双手紧紧交握,沉哑的声音染上抹无奈。 “你妈曾经很爱我,到最后却恨我恨到连最后一面,都不肯让我见。” 第23章 傅浔之看着像是沉浸在痛苦回忆中的父亲,一时没缓过神。 母亲怎么会恨他? 他至今记得母亲死前叫了父亲的名字。 没等傅浔之发问,傅父已经恢复如常,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阮梨只是还没从打击中缓过来,你陪着她,给她点时间。” 说完,转身离开。 看着父亲透着一丝孤独的背影,傅浔之心里五味杂陈。 拿出阮梨的照片,指尖细细摩挲里面的笑脸。 无论在学校还是社会,他一直都是高傲自信的。 可现在,只有说不尽的慌乱和不安…… 良久,傅浔之才收拾情绪,走进住院楼。 病房。 阮梨靠在枕头,第七次尝试挪动双腿,可还是失败了。 “阮梨。” 闻声抬头,看见邵云谦提着一袋水果走进来。 她叹了口气,无奈道:“这病房都快被你拿来的东西塞满了。” 邵云谦把水果放在桌上:“是你吃的太慢了。” 阮梨低眉一笑,现在的自己也就只能和邵云谦说笑几句。 想起这些天双腿的麻木,她忍不住问:“对了,为什么我现在还下不了床?双腿……” 她捏了捏膝盖,皱起眉:“也好像总使不上力。” 听到这话,邵云谦面色一滞。 他强扯出个看起来轻松的笑容:“伤筋动骨一百天,何况是那么严重的车祸。” 顿了顿,又补充了句:“神经内科的张医生已经给你做了治疗安排,等你好了以后,就可以直接接受治疗了。” 闻言,阮梨神情微变,思绪有些飘远。 沉默了十几秒,邵云谦看着她出神的侧脸,轻声开口:“阮梨,如果给你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 迎着她疑惑的视线,他深吸口气:“你愿意接受另一个人给你的未来吗?” 刹那间,病房陷入一种微妙的沉寂中。 略显直白的问题让阮梨一时没反应过来。 看着邵云谦炙热的目光,她下意识地闪躲。 从前她满心都是傅浔之,所以难以思虑其他。 但这些日子,她俨然已经发现邵云谦对自己的上心,还有那像极了自己当年看傅浔之时的眼神。 “云谦……” 阮梨抿抿唇,斟酌着字句:“我知道你的心,但很抱歉,我没办法回应你。” 听了这话,邵云谦心一沉,脱口而出:“为什么?” “你知道,我是个被命运判死缓的人,现在的我和谁在一起都是累赘。” 阮梨苦笑:“况且,我已经爱够了。” 一个傅浔之,足够让她难忘。 她那刻深爱过他的心已经疲惫,根本无法再去爱别人。 听着阮梨晗带拒绝的话,邵云谦眸中划过抹苦涩。 早就预料过会是这样的结果,但心还是会疼。 邵云谦深吸口气,尽量放松心情:“明白,我只是不想让自己留下遗憾,你不要放在心上。” “而且你也不是累赘,我们每个人都希望你早点好起来。” 闻言,阮梨抬起头,由衷说了声:“谢谢。” 说话间,她语气带了分歉意。 “那你早点睡。” 邵云谦起身离开,转身之后,强撑的笑容黯然消失。 拉开门口,站在外面的傅浔之让病房里的人怔住了。 第24章 阮梨看着不知什么时候站在病房门的口的傅浔之,心绪微荡。 三人不知有什么缘分,总能碰在一起。 或许是觉得傅浔之在外听见了自己刚刚的话,邵云谦脸色并不好。 他看了眼阮梨,越过傅浔之离开了。 傅浔之面无表情地走进去,倒了杯水递给阮梨。 她一如既往,没有接。 看着对方冷淡的模样,再想起她刚刚那句“爱够了”,涌上心的恐慌让傅浔之顿感无力。 “阮梨……” 他缓缓坐下,游离在嘴里的几句祈求不知道该怎么说。 此刻的她就像随时远去的风,让他难以挽留。 这样的阮梨,他束手无策。 终于,阮梨把视线落在身旁的男人身上。 那挫败悲戚的目光,从前只属于她,现在却在他的眼中。 她扯着嘴角:“觉得委屈吗?可这不就是你这四年里给我的态度吗?” 一句轻飘飘的询问,像是打开了心中尘封多年的酸苦。 阮梨看着僵住的傅浔之,声音发颤:“我从高一开始暗恋你,直到毕业才敢透露自己的心里话,你没有回应,我以为我们不可能,但重逢后你第一句话就是要跟我结婚,那是我人生中最开心的瞬间。” “哪怕妈跟我断绝关系,我也觉得嫁给你是对的事情,可我想不到,我竟然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这个错让我失去了自我,失去了孩子,失去了见妈最后一面的机会,而你呢?这四年里,你有一天,哪怕一分钟把我当做阮梨去爱吗?有把我当做妻子尊重吗?” “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只要是拿到钱,就可以什么都不计较,什么都能忍让的拜金女?还是一个拥有许明薇背影的替代品?” 说着说着,她眼眶渐红,无力发出最后的控诉:“傅浔之,你知道吗,你让我觉得,我是这世界上最廉价的女人。” 一句句,就像无数针扎在傅浔之的心脏。 他紧捏着拳,试图缓解那刻骨的刺痛,辗转的言辞只剩一句:“对不起……” 阮梨微微仰起头,疲惫地呼出口气,将泪逼回眼眶。 “一看到你,我就回想起那些噩梦一样的记忆,所以我直接告诉你,这辈子我都不可能原谅你,更不会原谅我自己,我们最好的结局,就是好聚好散。” “砰”的一声。 傅浔之手里的水杯因为脱力而掉在地上。 水撒了一地,杯子没有碎,却爬满了裂痕。 阮梨转过身,平静地下着逐客令:“谢谢你这些天的照顾,但我还是希望明天醒来的时候,你不在。” 不知过了多久,傅浔之像个沉溺海中许久终于能呼吸的人般低喘着。 他捡起杯子轻轻放下,只觉浑身冰冷。 几乎用尽了力气,才控制了语言神经:“好。” 沉重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整个病房安静了下来。 阮梨攥着被角,默默淡化脑海中关于过去的一切。 她不断告诉自己,告别傅浔之,是为了更好的明天。 她还有时间,在彻底不能动前,像母亲一样好好爱自己,好好活下去。 阮梨回过头,看着桌上满是裂痕的杯子,低声呢喃。 “绝不原谅……” 第25章 阮梨以为傅浔之还会死缠烂打地留下,可整整三天,她都没再见过他。 松口气之余,心口仍旧避免不了有丝失落。 可仔细一想,这不就是自己想要的吗…… 出神间,陈医生已经带着护士徐莉来给她做检查。 阮梨尝试着下床,却始终挪不动双腿。 “陈医生,我现在还不能下床吗?其他伤都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闻言,陈医生拿着笔的手一顿,和徐莉对视了眼后不自然地咳了两声:“你腿骨受损,短时间内的确不能行走,别太担心,只要配合治疗,很快就能好的。” 听到他这么说,阮梨心里的不安才消减了几分。 见她松了口气的模样,陈医生和徐莉心生不忍。 因为傅浔之和邵云谦的嘱咐,他们没办法告诉阮梨她的真正病情,害怕她再受打击…… 在徐莉的帮助下,阮梨坐上轮椅被推去做检查。 难得的暖阳照着宁静的街道。 一辆阮肯缓缓停在别墅前,唐辉下了车后拉开后车门,铁青着脸的傅父下了车。 “董事长,傅总他……” 唐辉话还没说完,傅父抬手打断。 得知傅浔之这几天不仅没去医院陪着阮梨,连公司的事也撒手不管,他满肚子的火。 没有理会唐辉的欲言又止,他大步迈进别墅。 推开没有闭合的门,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傅父愣住,顺着滚落到楼梯口的酒瓶望去。 只见傅浔之只穿着衬衫和西裤,赤脚坐在地板上,身边都是被喝空和没开的酒瓶。 他靠着沙发,黑发凌乱,满是血丝的双眼无神看着桌上阮梨的照片。 下眼睑乌青,原本光滑的下巴已经长出了胡须,整个人颓丧的像路边的流浪汉。 傅父脸一沉:“你看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 震怒的斥责并没有让傅浔之清醒。 他缓慢抬头看了傅父一眼,而后拿起没喝完的白兰地,仰头灌了一大口。 傅父皱起眉,上前正要痛骂一番,却听傅浔之开口:“爸……” 久违的称呼让傅父愣住。 看着面前醉醺醺,两眼通红的的傅浔之,恍惚看到自己失去妻子时的模样。 “阮梨把我赶走了,她,她……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这辈子,都不原谅……” 傅浔之眼神无措,像个做错事又不知道该怎么弥补的孩子。 整整三天,他都没有合眼。 只要闭上眼,阮梨绝望、冷漠的眼神就会在脑子里交错,那一句句无法反驳的控诉也像魔咒在耳边回荡。 恐慌、懊悔、心疼和无助都像刀子,生生插在心脏。 “爸……”傅浔之抓住傅父的裤腿,“你帮帮我,帮我……去找阮梨……我爱她,我错了,我错了……” 傅父蹲下身,眼底的怒火化成悲哀:“她不该原谅你,你也不值得原谅。” 听到这话,傅浔之眸光一滞,手缓缓垂落。 是啊,ⓈⓌⓏⓁ不值得原谅。 一个把最爱自己的女人折磨的遍体鳞伤,害的自己亲生孩子不能降生,又间接导致妻子唯一的亲人离世的人,怎么去原谅…… 下一秒,傅浔之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烈火般的灼烧感从喉咙一路延伸,剧烈的疼痛在五脏六腑中炸开。 没等傅父阻止,他猛地吐出口鲜血。 “砰!” 随着酒瓶落地,刺眼的血染红了他的白衬衫。 “浔之!” 第26章 再次醒来时,傅浔之发现自己躺在病房里。 大脑昏沉,手背上输着液,喉咙还残留着灼烧感,吞咽都分外疼痛。 环顾着病房,他思绪微乱。 记忆几乎只停留在和阮梨不欢而散的晚上后回到家。 面对处处都有她影子的房子,还有她狠决的话,自己只能靠酒精麻痹神经。 可发现即便醉了,也逃脱不了那清晰的痛苦。 傅浔之揉着眉心,缓和着残余的醉意。 转目一看,桌上放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粥,下边压着张字条。 ——公司的事我会处理,你好好陪着阮梨,你可以不去打扰她,但不要离开她。 是父亲的笔记。 看着粥和字条上的话,他满心复杂。 不去打扰,不要离开…… 许久,傅浔之眼神逐渐清明。 护士刚进来准备给他换药水,便见他拔掉了针,不由吓了一跳:“你干什么啊?” 傅浔之下了床,径直冲了出去。 护士端着药水,忍不住低估:“真是喝酒喝到连命都不要了……” 住院楼。 病房里,刚做完检查的阮梨被徐莉推回病房。 徐莉刚想扶她上病床,便听同事在外说:“小徐,43号病床的药你赶紧送过去,他一会儿就要手术了。” 徐莉应了声:“知道了。” 阮梨善解人意地开口:“你先去吧,我躺久了,坐坐也好。” 闻言,徐莉有些不好意思:“那行,我马上回来。” 阮梨点点头,看她离开后才发现自己的手机落在护士站,连忙转动轮椅朝护士站去。 正是午休,护士站几个护士难得清闲的聊着天。 “唉……天天看着阮梨从这儿经过,我心里可难受了。” 听到这话,阮梨忙停住轮椅,靠着拐角疑惑地看着护士站的三个护士。 “我也是,她虽然得了渐冻症,好歹还能靠治疗延缓,可现在却因为车祸,不仅失去了生育能力,甚至还瘫痪了,真是麻绳专挑细处断。” “我都不敢跟她多说话,就怕说漏嘴……” “轰——!” 阮梨只觉有道响雷在脑子里爆开,震的她脸色发白。 失去生育能力,瘫痪…… 巨大的失重感像雨点打在身上,让她险些从轮椅上摔下去。 她知道命运不会放过自己,却从没想过会这么快进入绝望期,成为一个连生活都不能自理的拖累! 眼尖的一个护士一瞥,看见拐角处的阮梨,表情瞬间僵硬:“阮梨?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其他两人错愕回头,尴尬不已。 阮梨努力扯出个若无其事的笑:“我手机刚刚忘在这儿了。” 闻言,她们立刻把手机找来,交到她手上。 阮梨婉拒了她们推她回去的意思,自己转动着轮椅回了病房。 从护士站到病房,不过一分钟的距离,她却像走了一生。 回过神时,自己已经在病房里,眼泪不知何时已经爬满了脸。 看着近在咫尺的病床,阮梨通红的双眼划过抹不甘。 她抓住扶手,竭力撑起身体。 “砰”的一声。 伴着轮椅翻倒,她重重摔在冰冷的地板上。 一瞬间,无数刀子划过心脏的剧痛在阮梨骨血里炸开,可这种痛苦,唯独双腿感受不到。 猛然间,一股温热的液体从双腿间流出。 “阮梨!” 身后突然传来傅浔之担忧的惊呼,阮梨看着腿边透明的水渍,撑着身体的双臂颤抖无比。 “别过来,求求你……” 第27章 从急诊室匆匆赶来的傅浔之站在病房外,怔看着倒在地上,浑身发颤的阮梨。 她背着身,用带着哭腔的声音一遍遍重复:“别过来……” 抑着心头的钝痛,他始终无法控制地上前,才发现她跨间已经湿透…… 傅浔之心重重一沉。 下一秒,他关上房门,俯身想将阮梨抱起。 可一碰到她,她就疯狂地推搡,失控哭喊:“别碰我!滚……滚出去!我让你滚出去啊!” 恐惧和无助几乎占据了阮梨整个思想。 二十六年,她从没狼狈到这种地步。 在曾经最爱的人面前,因为瘫痪而小便失禁…… 有那么一刻,她恨不得自己死在那场车祸中。 傅浔之紧绷着双唇,从柜子里拿出干净的病号裤后将阮梨抱进卫生间。 下一瞬,脖颈传来啃咬的刺痛。 他闷哼一声,却没有放手。 不顾她剧烈的抗拒,他沉稳地给她换上裤子:“没事了,我在呢……” 抓住她颤抖的手,他将满脸泪水的人紧紧搂入怀里。 这一刹,阮梨再也忍不住地失声痛哭起来。 她捶打着傅浔之的肩膀:“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听着阮梨无力的控问,傅浔之心如刀绞。 泪意压得他眼眶发红,却也只能安慰着:“你没有错,都是我害了你。” 怀里的人哭了很久,直到精疲力尽睡去,他才小心地把人抱到病床上去。 邵云谦过来看阮梨时,只见她正睡着。 而几天都没出现的傅浔之穿着皱巴巴的衬衫,像个护工一样在拖地。 察觉到阮梨脸上的泪痕,还有傅浔之滴血般的眼睛,他不由皱起眉:“怎么回事?” 傅浔之没有理会,而是端起装着病号裤的盆子离开了。 反常的举动让邵云谦一头雾水。 可仔细想想过后,脸色不由变了。 难道阮梨知道她已经瘫痪的事? 洗手池前。 傅浔之低头洗着病号裤,慢慢的,忍在眼眶的泪滴在了盆中。 记忆中,他上一次这样哭还是在母亲去世时。 他抬起头,看着镜中憔悴的人。 恨! 满心的恨! 恨自己从前的无情,恨自己现在的无能,很自己不能帮阮梨承受所有的痛苦。 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错,她是最无辜的…… 修长的十指穿梭在黑发间,紧紧揪着。 傅浔之紧咬着牙,将所有低泣死死咽回肚子里。 傍晚,乌云忽然密布,闷雷从天边如浪袭来。 恍惚中,阮梨只觉自己身处在黑暗中。 想逃离,可双腿就像生了根,无法动弹。 “阮梨,只要你踏出这个家门嫁给傅浔之,以后我们就断绝母女关系!” “你休想顶着傅太太的头衔,留下别人的孩子!” “她虽然得了渐冻症,好歹还能靠治疗延缓,可现在却因为车祸,不仅失去了生育能力,甚至还瘫痪了……” 熟悉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一点点抽离掉她周遭的空气。 就在以为要死在这致命的窒息感中时,她猛然睁开眼,凝着洁白的天花板大口喘息。 守在床边的傅浔之眼神一亮:“你醒了,有没有不舒服?饿不饿?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他起身正要离开,突然被一只冰凉的手抓住手腕。 “傅浔之,你骗我。” 第28章 傅浔之刚转过身,阮梨便松开了手。 她凝着窗外的细雨,哑声继续说:“你答应过我不会再出现的。” 傅浔之握紧拳,难以开口。 压抑的死寂中,阮梨眼神黯淡的像被风熄灭的蜡烛。 “我失去了生育能力,而且再也站不起来了,你们早就知道了吧?” 闻言,傅浔之的心狠狠一抽。 他知道阮梨会瘫痪,却在今天下午才得知她失去生育能力的事。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本就瘦弱的她变得憔悴不堪。 “医生说只是可能。”傅浔之低低回答。 听了这安慰似的回答,阮梨苦涩一笑:“我迟早都会这样,只是没想到那么快……”甚至让你看到我这辈子最狼狈的惨况。 “阮梨……” “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看着阮梨苍白的脸,傅浔之迟疑了会儿,还是离开了病房。 当门关上的那一刹,阮梨还是没忍住哭了。 她一遍遍擦着,没想过自己是这么容易掉眼泪的人。 想起傅浔之不顾自己打骂,默默给她换上干净的裤子,复杂的心更疼了。 这时,徐莉端着药走进来。 看到病床上抽泣的人,心里难受不已,更有些愧疚。 要是自己把人先扶回床,阮梨或许也不会听到自己真实的病情。 “阮梨?” 徐莉走上前,轻轻叫了她一声:“到吃药时间了。” 阮梨摇摇头,只觉心底那抹积极正慢慢被溶解。 一切都来的猝不及防,让她根本不知道怎么面对。 徐莉看了眼敞开的病房门,想起一直红着眼的傅浔之,忍不住:“你不想想自己,也得想想你丈夫啊。” 她一边倒着热水,一边感慨:“听说他喝酒喝到吐血才被送进医院,药水没打完就跑来找你,一个下午都见他待在另一个渐冻症患者病房里跟家属说话,我路过时听了几句,才知道他在问别人怎么照顾渐冻症患者……” 说到这儿,徐莉叹了口气:“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夫妻俩有什么矛盾,但我看得出你丈夫对你是真心的,要是他犯了大错,现在照顾你也是应该的。” 听到这里,阮梨愣住。 她垂眸不言,被子下的手紧紧握着。 住院楼下,散步的病人们陆陆续续回去。 傅浔之坐在长椅上,夹在指间的香烟迟迟没有点燃。 忽然,一双腿跨入视线。 抬头一看,是邵云谦。 邵云谦看了他一眼,坐到长椅上:“我以为你真不会再来了。” 傅浔之冷声回答:“就算我不来,你也没机会‘上位’。” 这一回,邵云谦并没有生气,反而淡然一笑。 默然片刻,傅浔之将烟捻在手里,话锋一转:“如果她爱的不是我,是不是就不会受这么多苦?” 第一次,他将自己的懊悔和自我怀疑透露给别人,而这个人甚至时一直爱着阮梨的邵云谦。 邵云谦诧异了瞬后才回答:“也许吧。” 如果有如果,他现在只希望阮梨好起来,好好过一个属于她自己的生活。 没一会儿,天空飘起了细雨。 看着走进住院楼的傅浔之和邵云谦,树下的许明薇紧紧握着拳。 毒蝎般的目光狠狠盯着阮梨病房的窗户。 “阮梨,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也休想得到!” 第29章 雨越下越大。 傅浔之提着晚饭回到病房,见阮梨看着窗外发呆,放轻了脚步。 “我买了你最喜欢喝的玉米排骨汤。” 他放下手中的保温盒,倒出碗还冒着热气的汤。 阮梨转头看着他,眼神微凝。 他穿着黑色外套,里面的白衬衫已经沾了灰,没有打理的黑发很乱。 平日凌冽的眼神收敛去了锋芒般温和,略显憔悴的脸有些苍白,下巴的胡渣显得有丝不修边幅。 任谁看了,都无法将他跟傅氏娱乐的总裁联想在一起。 这么久以来,她一次这样认真的打量他。 满眼是她,恰好是当初她梦中爱自己的模样。 “谢谢……” 阮梨低声说了句,少了之前几分冷淡,却还是透着似有若无的生疏。 可这一句,已经足够让傅浔之的心平静。 他将汤和勺递过去。 阮梨刚接过勺,手指突然传来僵直感。 “啪嗒”一声,勺子掉在了被子上。 她眸光一滞,苍白的脸上闪过抹无措。 傅浔之立刻换了个干净的勺:“这勺子不称手,给你换个。” 生硬的安慰让阮梨心情复杂。 无论怎么样,都没办法改变她病情在加重的事实。 等手恢复知觉,她才若无其事地接过汤和勺,一言不发地喝着。 直到喝完汤,她才幽幽开口:“明天我们就去民政局把离婚证领了吧,趁我现在还不是彻底不能动弹,拖得越久越麻烦。” 闻言,傅浔之眉目一拧。 但很快,他又恢复过来,像是没听见似的拿起自己的大衣盖在她的被子上:“这几天温度低,要是冷了就叫我。” 又是这样逃避的态度。 阮梨看着男人近在咫尺的侧脸,声音发哑:“我答应过我妈,我不想下去的时候没脸见她。” 这话像是戳中了傅浔之的痛处,让他眸光颤了颤。 孩子和阮母,已经成了他们之间永远跨不过去的鸿沟。 但他也无法放弃阮梨。 傅浔之转过头,看着阮梨微诧的目光:“结婚是我提的,什么时候结束由我说了算。” 顿了顿,他又说:“怎么,看我现在不管傅氏了,嫌弃我落魄?” 听了这话,阮梨哑口无言。 明明是自己命不久,怎么成了自己嫌弃他? “要是困糊涂了就赶紧睡觉,别说这些梦话。” 说完,傅浔之收起保温盒,关上灯离开了病房。 窗外的灯光照了进来,映照着阮梨出神的脸。 她没想到傅浔之会说那些话,本来坚定的心像被撬动了一角,开始动摇。 不觉间,徐莉的话又在耳畔回响。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夫妻俩有什么矛盾,但我看得出你丈夫对你是真心的……” 心渐渐乱了,阮梨阖上眼,努力挥去不该有的想法。 走廊尽头。 傅浔之凝望远处的高楼灯光,思绪飘荡。 忽然,手机响了起来。 是唐辉。 傅浔之按下接听键:“怎么了?” “傅总,查到李云铭的资料了。” 电话里,唐辉的声音有些急切:“他不只是保险公司的推销员,还是美国拉斯维加斯一家大赌场的经理。” 傅浔之皱眉。 许明薇去的也是拉斯维加斯,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 没等他询问,唐辉便解释道:“他跟许明薇两年前在美国登记了结婚,但半年前许明薇突然欠了赌场两千万,两人就离了婚。” 第30章 听到唐辉的话,傅浔之脸色一变。 当初许明薇突然回国,主动找到自己要当公关总监,虽然父亲不许他进入傅氏,但当时傅氏旗下的许多艺人都被爆出了黑料,许明薇的确有能力处理,他才把她留下来。 想起那些被抽走的项目资金,傅浔之眼神骤冷。 看来从一开始,许明薇就有计划的接近自己。 为了偿还欠赌场的两千万,宁愿走步险棋。 “他们两个现在在哪儿?” 唐辉沉默了会儿,隐约有翻文件的声音:“许明薇被放了后去找过四家公司的老总,不过都碰了灰,一个星期前被那几个老总的太太找上撕扯了一顿,现在应该还没离开海城,李云铭的信息很少,只查到他半个月前在城南出现过。” 傅浔之指尖摩挲着。 直觉告诉他,李云铭这个人绝对不简单。 他望向阮梨的病房,沉声道:“不管他信息多少,派人盯着。” “是。” 挂断电话,傅浔之揉了揉额角,思绪渐乱。 撇开其他的先不谈,目前最重要的还是照顾好阮梨吧…… 夜渐深。 冷风从窗户吹进病房,阮梨辗转难眠。 她转头看着只放着件外套的椅子,眼神微暗。 傅浔之出去了。 说不清心上是松口气还是失落,她拿过枕头旁的手机。 已经快十二点了。 翻开相册,和母亲的合照像是在昨天才拍的。 “妈,你会怪我吗?” 怪我还没跟傅浔之离婚,还因为他几句话就心软…… 许久,困意袭来,阮梨长叹了口气,将手机暗灭后放回原处。 可就在她准备入睡时,却发现自己的眼睛怎么也闭不上。 愣了愣,捱着攀上心头的慌乱,努力地控制眼皮。 用尽了力气,眼皮像是被胶水死死黏住无法合上。 阮梨紧缩的眸子颤了颤,望向床头的呼叫铃。 不知什么时候僵硬的手变得沉重无比,抬起的动作已经耗费掉她全身的力气。 冷汗一滴滴划过苍白的脸,闭合不上的眼睛慢慢干涩发红。 就在快要触碰到呼叫铃那一刻,阮梨倾斜的身体重重的滚下床。 地板的寒凉透过皮肤,刺进几乎崩塌的心。 一切她需要的东西都触手可及,可自己只能像个木偶躺在地上,什么都做不了。 泪水从红通通的眼角倾泻而出,绝望一点点吞噬掉了阮梨最后的希望。 “阮梨!” 恍惚间,母亲的声音让她呼吸一滞。 下一秒,冰凉的身体被抱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抬眸望去,母亲温柔的脸上满是焦急和痛心。 这一刻,阮梨彻底崩溃,她笨拙抓住母亲的袖口,艰难发出细小又断断续续的声音:“救救我……妈妈,没有了……我自己能做的事……没有了……” 她以为自己已经有足够的勇气走向死亡。 可到此时才发现,她害怕的并不是死亡,而是那漫长而无望的过程。 怀里的阮梨哭的几乎失声,傅浔之心如刀绞。 他紧咬着牙,用着发颤的声音轻轻说:“没关系,我在,我会一直陪着你……” 话音刚落,怀中的人头突然一垂,那抓住自己袖口的手也随之砸落在地。 第31章 手术室外。 傅浔之靠在墙角,滞然望着刺眼的手术灯。 “救救我……妈妈,没有了……我自己能做的事……没有了……” 阮梨死灰般的话语又一次在耳畔回响。 泪意伴着酸胀感涌上眼眶,他低头抚过黑发,深吸着气平复胸口将近窒息的紧缩感。 两个小时后,手术灯终于熄灭。 手术室的门刚打开,傅浔之就跨上前:“她怎么样了?” 神经内科的张医生面色凝重:“她的病情已经进入恶化期,以后会出现发音困难,语速变慢,甚至肢体无力的情况……” 见傅浔之如遭雷击的模样,他也不忍再说,只能提醒道:“家属要留意她的情绪,许多渐冻症患者在治疗中都会心理压力过大而患上抑郁症的。” 听着张医生的话,傅浔之紧握的手慢慢松开。 等阮梨被推出手术室时,才哑声回答:“我知道了。” 凌晨三点,城市灯光星星点点。 安静的病房,输液管中药水滴落的声音都像被放大了许多。 傅浔之坐在病床边,凝着即便昏睡却还是皱着眉的阮梨。 “允允……” 上一次这么叫她,还是在两人结婚前。 他伸出手,抚过她细软的额发:“我这个丈夫做的一点也不称职,干了那么多让你伤心的混蛋事。” 顿了顿,傅浔之的嗓音逐渐沙哑:“所以你怎么能赶我走,你得骂我打我,让我留下来端茶倒水才对……” 说着说着,他再也发不出声,只有沉瓮的呜咽。 慢慢的,天亮了。 但阮梨还没醒。 傅浔之正准备去给她倒热水擦脸,可刚出病房门,就见两个穿着警服的警察迎面走来。 走在前面的警察朝他亮出警察证,面无表情:“您好,我们是海城公安局的刑警,请问您是傅氏娱乐的总裁傅浔之吗?” 刑警!? 听到这两个字,走廊上的病人和护士都投来惊讶探寻的目光。 傅浔之微蹙着眉,沉稳不变:“我是。” “许明薇您应该认识吧,她曾是您公司的公关总监。” 听对方提起许明薇,傅浔之眼神微沉:“对。” “她涉嫌一起跨国诈骗案和走私案,根据调查,你是她近几个月有直接联系和接触的人,所以请跟我们走一趟,配合调查。” 此言一出,平时跟阮梨关系不错的护士们都一脸错愕和担忧。 她现在正需要人陪伴,丈夫却被警察带走,怎么接受的了。 傅浔之脸上划过丝犹豫。 身正不怕影子斜,他并不担心自己会受到牵连。 他不放心的是把刚做完手术的阮梨独自留在医院。 见傅浔之不说话,警察眼里也多了分警惕。 直到他缓声说:“让我跟护士说几句话吧。” 两位警察互视一眼后点点头。 在他们的注视下,傅浔之走到护士站,对给阮梨换药的护士说:“我不在的时候麻烦你们帮忙照顾阮梨,如果她问起来,就说我去处理公司的事,很快就回来。” 护士愣愣点头:“好,好的……” 在一路众人异样的视线下,傅浔之被警察带走,上了警车。 第32章 公安局,询问室。 刑警队队长齐明将许明薇和一个染着黄发戴着口罩的男人照片放在傅浔之面前。 “根据从美国拉斯维加斯那边传来的信息,许明薇在半年前欠下赌场两千万,期间靠走私违禁物获得非法盈利五百万。” “这个男人是许明薇的前夫李云铭,两个月在拉斯维加斯任职的赌场犯下起一千万的诈骗案后逃回国,目前我们还查不到他的踪迹。” 闻言,傅浔之眉目紧拧。 两个月前? 他不由想起那份财务报表,最后一笔被抽走的六十万资金正是两个月前。 齐明见傅浔之思索的模样,沉声问:“傅先生,一个多月前您曾以挪用公款一千万罪名把许明薇送去派出所,后来为什么又撤销控诉?” 傅浔之抬起头,目不斜视:“我并不清楚许明薇犯了什么罪,加上我们之间是私人恩怨,所以我想用商人的做法回敬她。” 他声音清晰从容,没有常人面对审讯的紧张。 齐明不言,调查报告中说傅浔之将许明薇挪用公款的事,在私底下散播给了商界各个有头脸的老总。 加上许明薇之前跟他们的暧昧,不仅让老总们玩了一顿,又被富太太们堵到家里狠狠打了一顿,结果可想而知…… 一整天,傅浔之都在接受各种调查。 也得知警方为了抓住李云铭,已经派人盯住许明薇。 天渐黑,看着齐明让人送来的饭菜,傅浔之没有一丝胃口。 看着窗外昏暗的天,冷了一天的脸慢慢爬上担忧。 不知道阮梨醒了没有,要是看到自己不在,会不会害怕。 想到这些,傅浔之苦笑。 阮梨那么抗拒自己,应该巴不得自己不出现吧…… 医院,病房。 阮梨醒来时,头顶柔和的暖光等还是刺的她有些睁不开眼。 “你醒了?” 她没细听耳边熟悉的声音,只是哑声低喃:“水……” 没一会儿,温热的水被喂进嘴里,滋润了枯竭般的喉咙。 “谢谢……” 阮梨转过头,那声“傅浔之”在看到身边的邵云谦时,卡在了嘴里。 邵云谦没有穿白大褂,应该是早就下班了。 听着她显然是没说完的口吻,邵云谦心里虽难受,但还是从容说:“傅浔之公司有点急事,他回去处理了,可能要过几天才来。” 说完这话,他心觉好笑。 自己这是在做什么?帮曾经的情敌打掩护? 阮梨垂眸,自言自语:“不来也好……” 像是想起了什么,她眨了几次眼后表情慢慢出神。 失去意识前,她好像看见了母亲,那样崩溃的心境下,她向母亲发出最后的求救。 可是……是幻觉吗? 看着阮梨满眼的失望,邵云谦于心不忍:“怎么了?” 阮梨望着头顶的灯光:“我有点想回家。” 她停顿了几秒,接着说:“也许我回到家,还能骗骗自己的情况不算太遭,还有站起来的机会……” 邵云谦沉默,阮梨酸涩一笑:“很傻的想法对吧,但我还是想回去看看。” 趁着自己还能说话,还没有彻底失去行动能力。 踌躇片刻,邵云谦突然开口:“等你好点,我带你回家。” 第33章 次日。 傅浔之被确认与许明薇的两桩案子没有任何关系。 傅浔之回握住后点点头。 转身间,却见一辆阮肯停在路边。 细雨中,傅父面无表情地站在车旁。 他怔了瞬后才走过去。 无言一阵,终归是傅父先开了口:“当年我就看出许明薇不是好女人,你竟然还让她回傅氏,你知道公司因为这件事惹了多少麻烦吗?” 劈头盖脸的责问让傅浔之脸一黑。 他以为父亲率先关心的应该是作为儿子的自己,想不到…… “我不像你,常年混迹在女人堆里,看人当然没你准。” 傅浔之冷眼刺了句。 这话说得傅父脸色一白,怒意爬上双眼:“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傅浔之丝毫不惧父亲的怒火,一字字道:“我说错了?从妈去世后,被你带回家的女人恐怕连你自己都记不得有多少了吧。” “你!” 傅父气的面红耳赤,颤抖的手指指着他:“还敢顶嘴,你现在不仅连阮梨没照顾好,连傅家的脸都被你丢完了!” 三言两语再次挑起本就不合的关系,傅浔之看着他,语气冷冽刺骨:“行了!你那虚伪的善良做给谁看?给我死了二十年的妈?一个连妻子最后一面都不见,甚至都没去过一次她墓前的男人,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话音刚落,傅父扬手重重打了他一巴掌。 “混账!” 伴着火辣辣的痛,傅浔之被打偏的左脸慢慢红肿。 傅父似是也惊了,愕然看着倔强的他:“浔之……” 傅浔之依旧秉着骨子里般的淡漠,慢慢收回寒冰般的目光,转身拦了辆出租车。 “你给我站住!” 傅父又气又急,傅浔之却径直上了车。 看着远去的车子,傅父像是卸下所有伪装,低头红了眼,疲惫无奈地叹了口气。 车窗外的街景在倒退,傅浔之心不在焉地看着。 脸颊的疼痛还在,却远比上心上的痛。 覆在腿上的手慢慢握紧,他挥去儿时那带着刺的记忆,开始担心阮梨。 一个小时后,出租车在医院门口停下。 傅浔之一秒也没耽搁,直接去了阮梨病房。 阮梨已经醒了,因为对药物的排斥反应而不断干呕。 徐莉扶着吐到脸已经发青的阮梨,满眼心疼:“坚持坚持,把药咽下去啊阮梨。” 话音刚落,一双手将靠在她肩上的阮梨接了过去。 徐莉抬头一看,见是傅浔之,不由愣住:“傅先生?” “我来吧。” 傅浔之让阮梨倚在怀里,接过徐莉手中的药和水。 见此,徐莉松了口气后起身离开。 “允允,张嘴。” 傅浔之轻声说着。 温柔的语气像羽毛,飘在阮梨心口,混乱的意识也清醒了几分。 是……傅浔之?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身上的薄荷烟草味消失了,只有清新的柠檬香气。 见阮梨半张了嘴,傅浔之将药放进去后给她喂了温水。 可下一秒,她却开始剧烈咳嗽。 “咳咳咳……” 傅浔之下意识去擦她下巴的水渍,却见鲜红的血顺着她苍白的唇角流出。 一滴一滴,染红了他的手背和洁白的被子…… 第34章 “她这段时间呕吐情况比较严重,伤害到了咽喉部黏膜,所以才会出现吐血的症状,平时不要给她吃太烫太硬的食物。” 听到医生的检查结果,傅浔之高悬的心才终于放下。 当看到阮梨满嘴血时,他只觉脑子里的一切都停滞了…… 医生离开,他缓缓坐到病床边,看着还在平复情绪的阮梨,鼻尖有些发酸。 他已经不敢想象,当眼前的人真要离开的那一刻,自己会不会疯掉。 听到傅浔之紊乱的呼吸声,阮梨缓缓转过头:“云谦说……你公司有事,需要好几天……才能回来,为什么,这么快……回来了?” 闻言,傅浔之敛去眼底的不安:“当然要快点回来,难道让他拿心怀不轨的人陪着你?” 话虽难听,却不像从前带着刺。 阮梨无言。 邵云谦是医生,平时忙的脚不沾地,来也只是趁着休息时间,说几句话就走了,哪会像他这样,厚着脸皮一直寸步不离。 见她不说话,傅浔之又问:“不想见我?” 阮梨想回答明知故问,可看到他左脸上的巴掌印,不觉愣住:“你的脸……” 傅浔之混不在意地抿抿唇:“没什么。” 淡然的回应透着微不可察的低落。 阮梨看着他,复杂的心生出了丝同情。 傅浔之是何等高傲的人,怎么会允许别人对他动手,能打他的,也只有作为父亲的傅父了。 察觉到阮梨松软的眼神,傅浔之眸光亮了亮:“你关心我?” 被子下的手动了动,但最终还是收了回来。 阮梨又一次告诉自己,对傅浔之不能再心软。 越是心软,越是放不开,越会让他觉得两人之间还有可能。 她什么话都没说,只以冷漠回赠。 见此,傅浔之也没有再说什么。 至少她没有再提离婚的事,对他已经是恩赐。 替他捻了捻被角,他才起身说:“你先睡会儿,我去给你买些吃的。” 说完,傅浔之离开的病房。 等脚步声消失,阮梨才长长舒了口气,无力感却悄然爬上了心。 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在傅浔之面前仿佛都是被动立场。 她不想两人闹得太难看,更不想在死之前都带着遗憾…… 思绪渐乱,让阮梨疲惫地阖上眼。 走廊尽头。 傅浔之习惯性地倚着窗,盯着窗外冒了新芽的树。 正好来查房的邵云谦无意一瞥,见他站在那儿,便走了过去:“出了什么事?” 傅浔之看了他一眼,将视线放到远处的高楼上:“许明薇犯了事,我去协助调查。” 闻言,邵云谦不由想起那天说话夹枪带棒的女人。 高中时也在校门口看到过她,那时他就不喜欢那满眼诡谲的女孩。 想起昨晚阮梨的话,邵云谦低声说:“昨天阮梨说,她想回家。” 傅浔之怔住。 “我问过张医生,她术后的恢复还算不错,下个星期可以回家,如果肌肉僵直的情况越来越频繁,就必须回医院治疗。” 邵云谦望向窗外:“我也答应她了,等她好点就带她回家。” 听到这话,傅浔之面色一沉:“这种事就不麻烦邵医生了。” 第35章 扔下这句话,傅浔之转身下了楼。 邵云谦也不再在意。 这些天他也想通了,只要傅浔之真心照顾阮梨,就当他是个免费的护工。 一个星期后,傅浔之给阮梨办了出院手续。 当被他抱上车,阮梨都还一头雾水:“ⓈⓌⓏⓁ你要带我去哪儿?” 傅浔之替她系上安全带:“你放心,肯定不是民政局。” 阮梨皱起眉,表情有些难看。 傅浔之这才解释:“带你回家。” 闻言,她眼底划过抹错愕。 回家? 自己想回家的念头似乎也就对邵云谦说过,傅浔之怎么会知道。 傅浔之上了驾驶位,发动车子驰骋而去。 一路上,阮梨都没有跟身边的人说过一句话。 直到看到熟悉的街景,才不由惊呼:“这是回我家的路?” 她以为,傅浔之口中的“家”是那栋自己守了四年的别墅。 傅浔之握着方向盘,嗯了一声。 别说阮梨,就连自己也不想回那冷清清的别墅,仿佛一踏进去就能回到两人相互误会的过去。 十几分钟后,车停在阮家门口。 傅浔之将人抱下轻轻放在轮椅上,推了进去。 推开家门,暖风伴着花香扑面而来。 被打扫过的客厅整洁明亮,茶几上的花瓶中插着开的正好的海棠花。 墙角的桌上,父母的遗照前也放着白菊。 傅浔之默默将阮梨推到阮父和阮母的遗照前。 阮梨红了眼,微颤的手抚过照片中父母的脸:“爸,妈……” 一时间,千言万语都哽在了喉咙,让她难以说出口。 思念父母还在时的一家团圆,却更羞愧自己作为女儿,不仅没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还让母亲匆匆离开,自己连给他们磕个头都已经做不到。 泪水在眼眶打转,压得阮梨呼吸发窒。 傅浔之正要给她擦眼泪,却听她说:“你能不能……离开会儿。” 闻言,他皱起眉。 可看到阮母的遗照,心里也明白了。 对阮梨来说,他毕竟是间接导致母亲车祸的罪人。 傅浔之脸上划过抹愧意,只是低声道:“我去医院一趟,很快回来,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阮梨嗯了一声,没有看他。 直至车子的声音远去,她才终于落下泪。 看着母亲的遗照,阮梨声音嘶哑:“妈,对不起,允允……还没跟他离婚……” 明明已经决定放手,可总有无数的阻碍。 何况如今的自己,已经是个连喝水吃饭都时常需要人帮助的废物…… 突然,敲门声阻断了阮梨的思绪。 她住。 傅浔之? 可他不是才走吗?而且并没听见车子的声音。 阮梨问道:“谁啊?” 没有回应,门外的人仍旧在敲门。 犹豫了片刻,阮梨转动着轮椅过去,慢慢打开门。 外面站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女人,她戴着口罩,刘海遮住了眼镜,让人看不清她的脸。 “怎么,才隔了多久就不认识我了?” 女人说着,摘下了口罩。 阮梨眼底的陌生瞬间变成诧异。 “许明薇?” 相比几个月前美丽优雅的模样,眼前的许明薇两眼血丝,凌乱的长发泛着油光,脸色发黄,下眼睑乌青,整个人都没了之前的神采。 隐约间,一种莫名的不安爬上阮梨的心,驱使她想关上门。 许明薇眼底一凛,直接按住门把手,恶狠狠地瞪着阮梨。 “我盯了你这么久,又好不容易甩开跟踪我的警察,你就不请我进去喝杯茶?” 第36章 毒蝎般的语气让阮梨头皮发麻,她强作镇定:“抱歉,我不方便……” 话没说完,许明薇突然将一块湿毛巾堵在她脸上。 浓重的药气让阮梨心猛地一紧。 乙醚!? 不等她挣扎,视线便慢慢变黑。 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前,她听见许明薇在耳边笑:“我不能拿傅浔之怎么办,但只要你死了,我也算是报仇了。” 医院。 傅浔之从药房将阮梨的新药拿出来,正准备回阮家时,手机突然想起来。 以为是阮梨,可拿出一看,竟然是齐明。 他皱起眉,按下接听键:“齐队长,有什么事吗?” 电话中,齐明的声音格外严肃:“傅先生,许明薇失踪了,她最后出现的地方是东大道的南城路,她在那边还有关系紧密的人吗?” 听到这话,傅浔之心猛然一沉。 南城路? 那不是去阮家的路吗? 一时间,无数可怕的画面涌入大脑,刺的他呼吸发窒。 傅浔之深吸口气,努力保持平静的同时跑向车子:“那条路通往我妻子的家。” 对于许明薇和阮梨之间的矛盾,齐明通过傅浔之也了解了些。 当听到这个回答,便明白情况不好,立刻派人赶过去。 挂断电话,傅浔之几乎将油门踩到底地朝阮家驰骋而去。 天色阴沉。 带着寒意的风刮过阮梨的耳畔。 她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身处高楼天台上视野开阔的城市。 下意识地想逃离,却发现两只手都被死死绑在扶手上。 “呦,醒了。” 轻佻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阮梨转头望去,只见许明薇站在水泥台阶前,手里拿着一个针筒和一小瓶透明液体。 她摆弄着,将液体抽进针筒内,挤出多余的空气,娴熟的像个即将上手术台的医生。 阮梨面色一白:“你要干什么?” 许明薇拿着针筒,缓缓走来:“我冒着被抓的风险把你带到这里,你说我要干什么?” 看着那闪着寒光的针头,阮梨只觉呼吸都被滞住。 自己和许明薇没有深仇大恨,更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被抓,她为什么这样对自己…… 看着阮梨紧张中透着疑惑的目光,许明薇冷冷一笑:“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我真不明白,傅浔之到底喜欢你什么。” 像是打开了话匣,她开始说起往事:“我认识浔之的时候还在读中学,当时我们家住一个小区,虽然不是一个学校,我还是每天早早的在楼下等他,然后装作巧遇的样子一起走,因为从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他……” “当我决定鼓起勇气向他表白时,我却发现他书包里一直藏着你的照片,甚至后来还发现了你写给他的情书,我不甘心,明明我比你先认识浔之,先喜欢他,凭什么是你?所以我就换掉了情书,让他以为,你真正喜欢的人其实是邵云谦。” 听到这儿,阮梨眸光一震。 忽然间,傅浔之这些年对自己的冷漠全有了答案。 因为那封被偷换的表白信,让两人整整误会了四年! 第37章 许明薇微微仰起头:“后来我们在一个城市上大学,我经常去找他,被大家误会我是他女朋友,我以为我已经可以取代你曾经在他心里的地位,可那该死的傅老头子却把我赶出傅氏!” 说到这儿,她眼睛突然红了,憎恨中透着股悲痛:“你知道我在拉斯维加斯过的是什么日子吗?歧视、辱骂和羞辱,原本想利用一个男人让自己好一点,没想到反被他算计,欠下两千万的巨债,为了活下去,我必须按照他的要求讨好别的男人,哪怕是出卖身体……” “我好不容易回国重新见到傅浔之,当我看出他已经不爱你的时候,我觉得命运给了重新来过的机会,所以我给你制造一个个误会,让你以为我跟浔之关系暧昧,可我却没想到,他为了你,居然让别人来折磨我!” 说着,许明薇解开胸前的衣扣。 阮梨瞳孔一滞。 狰狞的伤痕从许明薇的肩一路延伸到她小腹,每一道都像是刀割,有些已经结了痂,有些还在流血。 “是不是很可怕?除了脸,我全身都是这样的伤。”许明薇缓缓合上衣服,语气发狠,“傅浔之把我跟海城商圈中老总们有关系的事,都透露给了他们的夫人,她们找到我,脱了我的衣服,小刀在我身上划了不知道多少刀。” 话落,她狠狠扼住阮梨的下巴:“我不能把傅浔之怎么样,但他那么爱你,如果你死了,你说他会不会疯掉?那样,我也算是给自己出口气了!” 看着许明薇满含阴毒的目光,阮梨艰难扯着嘴角:“如果你不那么自私,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今天的后果都是你自己造成的,跟我们没有一点关系。” “错了,如果你不把表白信放在浔之书包里,也不答应嫁给他,这一切才不会发生。” 听着对方黑白颠倒的反驳,阮梨无话可说。 在许明薇的思想中,她才是世界上最受委屈的人。 而自己,就是害她的罪魁祸首。 事到如今,也只能先拖延时间,以便傅浔之和警方找到自己。 想到这儿,阮梨慢慢稳住声音:“即便你现在不杀我,过不了多久我也会死,你何必再让自己背上条人命。” 许明薇嗤然一笑后放开手:“我当然知道你是个短命鬼,但我可等不到那时候,等把这药注射到你身体里,我会慢慢欣赏你的痛苦,最后,你会跟着你的沦,从这三十九楼掉下去,砰的一声,你整个人可能就四分五裂喽!” 声情并茂的模样让阮梨浑身冰凉。 看着近在咫尺的针头,冷汗一滴滴划过额角:“许明薇,你真的疯了……” 闻言,许明薇眸光一暗:“没错,我是疯了,是你们把我逼疯的,但你该恨的人不应该是我,是傅浔之,你甚至该谢我,因为我让你跟你父母,还有孩子团聚了!” 说着,尖锐的针头刺向阮梨脖子。 就在即将刺破皮肤那一刻,被一道冷冽的声音打断。 “住手!” 许明薇和阮梨错愕转头,皆是一愣。 傅浔之!? 阮梨望着一脸紧张看着自己的傅浔之,突然红了眼。 傅浔之喘着气,轻轻安慰着。 “别怕,我来了。” 第38章 此时此刻,他庆幸阮梨的手机有定位,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是傅浔之先爱上自己的,他们明明相爱,却谁都没有说出口,生生错过误会了这么多年。 可下一秒,许明薇抓住轮椅,将针头横在阮梨脖子边,往天台边缘后退:“你别过来,不然我就跟她同归于尽!” 傅浔之紧拧着眉,想起齐明的话。 “你尽量拖延时间,我们马上过去。” 他稳着情绪,沉声道:“许明薇,你恨的是我,跟阮梨没有关系,放了她,我随你处置。” 听了这话,阮梨心一紧:“傅浔之,你……” “恨?傅浔之,我喜欢你十一年,什么时候恨过你。” 许明薇苦笑,失望又妒忌:“不,我现在就挺恨你,恨你为什么要对一个废物这么情深义重。” “因为我爱她。” 傅浔之几乎是没有任何迟疑地回答。 阮梨神情一怔。 这么多年,第一次从傅浔之嘴里听到“爱”这个字。 而且那个字,还属于自己。 傅浔之看着阮梨,像是袒露了隐藏在心里多年的话:“从看到你作为中学优秀毕业生代表站到讲台发言的那天,我就爱上你了。” 随着他的话,阮梨的记忆不觉回到十年前。 开学第一天,她作为代表在全校师生明前发言,然后就在教学楼的转角遇见了傅浔之…… 如泉涌般的复杂情绪压的阮梨眼眶发热。 然而傅浔之的回答像是刺激到了许明薇,她低笑着,最后疯癫般大笑起来:“你爱她是吧?那你就证明给我看看,你有多爱她。” 说着,将装满药水的针筒扔到他面前,一字一句:“只要你把它注射到身体里,我就放了阮梨。” 听了这话,阮梨倒吸口凉气,下意识阻止:“不行!傅浔之,你别听她的!” 可傅浔之捡起针筒,从容的目光透着坚定:“你把她放下来,我就按你说的做。” “休想!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许明薇又将轮椅往边缘推了推,“我给你十秒,否则你就等着给阮梨收尸吧!” “十,九,八……” 随着许明薇的倒数,傅浔之握紧了针筒:“好。” 闻言,阮梨瞳孔骤然紧缩:“住手……住手啊!傅浔之,那是毒药!” 几乎是瞬间,担忧夹着恐惧将她的心死死裹住。 看着眼前自己深爱过又恨过的男人,她潸然落泪。 她曾以为傅浔之这辈子都不会爱自己,却从未没想过他爱的比自己早,甚至可以为之付出生命。 “傅浔之,我们已经离婚了……已经没任何关系了,我也不爱你了,你不要……不要……” 听着阮梨颤抖的声音,傅浔之温和一笑:“允允,我这辈子都没给你做过什么,还总让你伤心难过,只要能让你好好活着,我做什么都愿意。” 说完,他将针头刺进手臂,将所有药水注射了进去。 “不要——!” 阮梨只觉心都在瞬间被碾碎,只能靠着本能嘶喊:“浔之,不要……不要啊!” “咚”的一声,傅浔之跪倒在地,整个人像个收到巨大的折磨蜷缩在了一起。 伴着神经撕裂似的痛,他呼吸急促,颈部和额角的青筋凸起,紧咬着的牙渗出了血。 他像是用着最后一丝力气,撑起前身:“放,放了阮梨……” 第39章 泪水充斥阮梨苍白的脸,她无助地摇着头,看着脸几乎已经泛青的傅浔之。 许明薇怔看着,眼神逐渐黯淡如死灰。 犹如观看一场已经落幕的闹剧,她慢慢后退:“为什么,我做了这么多,只证明了你有多爱她,我有多失败吗……” 几乎到了边缘,她仰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眼泪顺着眼角落下。 不远处,警车的警笛声传了过来。 她合上眼张开双臂,往后倒去。 几声尖叫过后,楼下顿时乱成一团。 然阮梨已经无暇顾及其他,她拼命挣扎着被绑住的双手:“浔之,你坚持住……” 傅浔之喘着粗气,踉跄着站起身,一步一摔的走向高台。 几乎是跪在阮梨面前,他冰冷颤抖的手解开绳子,惨白的唇嚅动着:“没事了,我在,我在这里……” 望着像是失去意识,凭着执念一步步摔到面前的男人,阮梨终于忍不住痛哭起来:“你怎么这么傻……” 傅浔之手中的动作变得迟缓:“我是你丈夫……保护你……是应该的……” 话落,最后一个结被解开,大片的血却顺着他的口鼻涌出,染红了衣领。 傅浔之眼神都开始涣散,却还是像遵循本能般安慰着面前满脸泪水的人:“不怕,我没事……” 可话没说完,整个人突然倒了下去。 “浔之!” 看着顺着台阶滚落的人,阮梨的心猛然一沉。 她抓着轮椅,用尽力气撑起身体。 “嘭”的一声,她从轮椅上摔了下去。 随着她的爬动,粗糙的地面将她脚踝和掌心磨出一道道血痕。 “浔之……” 阮梨哽咽着,将已经昏死的傅浔之搂入怀里。 好冷! 那原本温热的身躯此时此刻就像块冰,连同呼吸都微弱到消失了一样。 “救命……救命啊!浔之!浔之!” 听到阮梨无助的哭喊,齐明立刻带人找了过来。 见阮梨抱着生死不明的傅浔之哭的撕心裂肺,赶忙道:“快!把他们送去医院!” 细雨中街道,救护车呼啸而过。 医生护士推着移动病床上的傅浔之冲进抢救室。 得到消息的邵云谦赶到病房,徐莉正安慰坚持要去抢救室的阮梨。 “阮梨,你没事吧?” 他急忙上前,担忧地打量着。 阮梨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抓住邵云谦的手:“云谦,你带我去抢救室,浔之吐了好多血,他会不会死?我是恨他伤害我,但我不想他死,你带我去好不好?我求求你……” 听着她带着哭腔的哀求,邵云谦难受不已:“你听我说,傅浔之正在抢救,你现在去帮不了他什么,等他没事了,我带你过去看他。” 阮梨像是受到什么打击,力气被慢慢抽离,双手无力地放下。 混乱的思绪中,傅浔之惨白的脸一次次闪过。 “我不想他死,不想的……” 哪怕是分开,也只是希望各不相扰的活着。 就算是死,也不应该是他啊…… 看着满脸痛苦的阮梨,徐莉叹了口气:“阮梨,你要是想去看你丈夫就好好吃药休息,不然等他看到你这样,肯定会担心的。” 闻言,阮梨眸光亮了亮。 是啊,她得好好的去见傅浔之,不然没底气去跟他争辩离婚的事了…… 阮梨深吸了口气,努力平复心口的钝痛:“云谦,你一定要告诉我,他的抢救结果。” 顿了顿,又开口:“别再骗我。” 听了这话,邵云谦和徐莉心里五味杂陈。 “好。”邵云谦郑重点点头。 第40章 看着阮梨把药吃了后躺下,邵云谦才赶去抢救室。 得知消息的傅父坐在抢救室外的长椅上,面色无常,交握的双手却在颤抖。 见此,他也不好说什么。 没一会儿,抢救室的门开了,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 傅父立刻上前,急声问:“医生,我儿子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口罩:“他被注射了蓖麻毒素,不过药液应该是经过稀释,抢救又及时,目前没有生命危险。” 听了这话,傅父紧绷的神经终于卸下,身形也踉跄了一下:“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一旁的邵云谦也不免松了口气。 虽然自己与傅浔之并不对付,但关乎阮梨,也不愿他就这么死了。 半小时后,还在昏迷的傅浔之被推进病房。 天渐渐黑了,下了一整天的雨也逐渐停歇。 “傅浔之!” 阮梨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打湿了她的额发。 正在给她换药水的徐莉连忙拿出纸,轻轻擦掉她额头的汗:“你醒了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阮梨茫然了片刻后猛然回神,急切发问:“徐莉姐,傅浔之呢?他怎么样了?” “你放心,他没事,就在你隔壁病房呢。” 听到这个答案,阮梨高悬的心堪堪落下,又掀开被子去够轮椅。 见她这么匆忙,徐莉忙按住她:“你才打了针,需要好好休息。” 阮梨却恳求道:“我就去看看他,徐莉姐,帮帮我……” 徐莉向来心软,又可怜两人遭遇,便妥协了。 隔壁病房。 药水味更浓烈,刺的阮梨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傅浔之躺在病床上,脸色虽然还很苍白,却已然是好多了。 徐莉将阮梨推倒病床边,轻声说:“我去帮你拿药,一会儿就回来。” 见阮梨点头,她才转身离开。 看着傅浔之紧闭的双眼,阮梨不觉想起天台上他那些话。 “允允,我这辈子都没给你做过什么,还总让你伤心难过,只要能让你好好活着,我做什么都愿意。” 她红了眼,不由自主抬手抚摸他微凉的脸颊:“明明是你对不起我,又为什么让我心怀愧疚……傅浔之,你就不能对我好点吗?” 话音刚落,傅父走了进来。 阮梨回过神,连忙敛去泪意收回手。 傅父却沉叹口气,缓缓坐下:“阮梨,我们聊聊吧。” 看着傅父越渐沧桑的脸,阮梨有些过意不去:“傅伯伯,我……” 话还未说完,傅父便打断她:“你和浔之还没离婚,连‘爸’也不肯叫了吗?” 阮梨语塞:“不,只是……” 傅父并未在意她的纠结,将目光放在了傅浔之身上:“想不到我们父子俩,都走了一样的老路。” 闻言,阮梨眼底划过抹疑惑。 傅父微微垂眸,叙述着不为人知的往事:“当年我跟浔之母亲的婚姻是父母包办的,那时我年轻气盛,根本无法跟一个不爱的女人生活,所以我很少回家,甚至喝醉后还会对她发脾气。” “她很温柔,不管我怎么对她,她好像都不会生气,慢慢的,我发现我其实不讨厌她,甚至开始喜欢她了,直到我们有了浔之,有了第二个孩子。” 听到这儿,阮梨愣住了。 第二个孩子? 傅家不就傅浔之一个孩子吗? 傅父眼底浮起丝懊悔和自责:“那时浔之两岁,她肚子里的孩子才五个月,我因为出差不在家,没想到我曾经的恋人突然去找她说了很多难听的话……等我赶回去时,她躺在抢救室里,孩子已经没了……” 第41章 傅父抬手揪住掺满银丝的头发。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跟我说过一句话,哪怕临终前,也不肯让我看一眼,甚至告诉所有亲人,不许我出现在她墓前……” 说到这里,傅父声音已经有了丝哭腔。 二十多年来,他从没在人前说过这些,更没透露一丝悲伤,哪怕是作为亲生儿子的傅浔之,都不知道这些往事。 看着双眼含泪的傅父,阮梨一时失了言。 “阮梨,我知道浔之做了许多让你失望伤心的糊涂事,但他爱你是不可否认的,我想你一定也还爱着她,既然相爱,就不要轻易分开,以免像我一样造成终身之憾。” 阮梨听着,慢慢垂下头:“爸,你让我考虑考虑好吗……” 顿了顿,她才继续说:“等浔之醒了以后,我会好好跟他谈谈的。” 阮梨凝着傅浔之好一会儿,才转动轮椅离开。 傅父慢慢握住傅浔之的手,语重心长:“浔之,你千万别像爸一样啊……” 走廊里,阮梨心不在焉地望着空旷的走廊。 心里的天平不断左右倾倒,一边是去世的孩子和母亲,一边是对傅浔之怎么都割舍不了的感情。 双方就像水火,不断争斗,让她思绪混乱。 拿出手机,翻出母亲的照片,阮梨茫然地自言自语:“妈,你说单方面付出的感情不会长久,那现在双方的付出,还有重来的机会吗?” 没有人回答。 只是几步外的病房里传出女人低哑的哭声。 阮梨愣了愣,转动着轮椅过去。 病房里是一个和她一样的渐冻症患者。 但他已经是晚期,不仅不能动,连话也说不清了。 他躺在病床上,嘴边和病号服上是被打翻的粥。 妻子一边擦着地,一边擦眼泪:“你伺候你七八年也伺候够了,你要是心里真有我,真替我着想,就咽了这口气,别再拖累我了。” 这番半是抱怨半是无奈的话重重砸在阮梨心头。 徐莉说过,他们夫妻很恩爱,当年男人被查出这个病,所有人都劝女人离婚,但女人坚持留在他身边照顾他。 可偏偏这样坚定的爱情,却还是逃不过时间的蹉跎。 阮梨莫名红了眼,艰难转动着轮椅离开。 再怎么爱,一方一旦成了累赘,这份爱恐怕也经不起消磨…… …… 傅浔之只觉意识像飘荡在海中,怎么也逃脱不了那失重感。 恍惚间,他听见了阮梨的声音。 “浔之,浔之……” 输液管中的药水静静滴落,沉寂的病房幽幽响起傅浔之无意识的呢喃。 “允允……” 听见昏迷了五天的傅浔之终于开了口,傅父原本黯淡的目光一亮:“浔之,你终于醒了!” “允允………” 当听清他嘴里徘徊的名字时,傅父脸色一僵。 他掩去眼中的无奈,按下护士铃。 不一会儿,医生便带着护士进来给傅浔之做检查。 手臂的酸痛让傅浔之逐渐清醒。 他缓缓睁开眼,入眼是一片洁白的天花板。 这里是……病房? “病人暂时没什么大问题,好好修养一段时间就可以出院了。” 听见医生的话,傅浔之朦胧的眼神慢慢清醒。 阮梨…… 她被许明薇威胁,一定吓坏了! 身体还没聚集力气,他就强行掀开被子,准备下床去找阮梨。 傅父吓了一跳,慌忙拦住他:“你干什么?不要命了!?” 傅浔之看也不看他,直接扯掉手背上的针:“我要去找阮梨,你放开我……” 仅存的力气在挣扎中消耗殆尽,他无力地跌坐回病床上。 见此,傅父欲言又止。 就在他准备告诉他实情时,一身便装的齐明来了。 第42章 看到傅浔之醒了,齐明也放下了心:“傅先生,许明薇已经坠亡,李云铭在两天前准备出境时被捕,他利用许明薇非法诈骗到的一千万已经追回,等你出院后,请去公安局确认。” 傅浔之只觉大脑一片混乱,只能低低应声。 齐明关心了几句便离开了。 蓄了丝力气,傅浔之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浔之!” 傅父心一慌,连忙追上。 推开阮梨病房的门,傅浔之哑声呼唤:“允允!” 然而,里面空无一人。 被子叠的整整齐齐,桌上只放着一个空的医疗盘,里面的一切就像从没有人住过一般。 傅浔之僵在原地,思绪恍惚一下就宕机。 她去哪儿了? 看着在病房里寻找阮梨踪迹的傅浔之,傅父终是说了出来:“四天前,阮梨给你留了封信后就走了。” 说着,将口袋里的信拿了出来。 听到这话,傅浔之瞳孔骤然紧缩:“你说什么?” 傅父将信递了过去:“我以为她会想通,但没想到突然就走了,连邵云谦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儿……” “轰!” 这一瞬,傅浔之顿觉耳畔炸开了道响雷,震的他大脑一片空白。 他看着傅父手中的信,迟迟没有接。 仿佛只要接了,阮梨就真的走了。 她不会走,她为什么要走,明明那时候……他在她眼中重新看到了自己啊! “不会……不会的,不会的……” 傅浔之呢喃着,灌满无措的眼神无处安放。 傅父痛心不已,他何尝想傅浔之这么痛苦,可能对阮梨来说,她永远都没办法放下过去,和傅浔之继续在一起,只会让她心里的负担越来越重。 他微颤着叹了口气:“浔之,放手吧。” 一句饱含无奈的“放手吧”,刺的傅浔之呼吸一窒。 关于阮梨的一切像电影在脑海中不断回放,一遍遍,一次次失色。 放手,意味着可能再也见不到她,哪怕是最后一面。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傅浔之握紧拳:“我要去找她。” 说完,不顾傅父阻拦,他冲出了病房。 春日的暖阳照着熙熙攘攘的街道。 一辆出租车缓缓行驶到阮家楼下,还没挺稳,傅浔之就冲下了车。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手机里第十三次传出冰冷的机械音,一字字都像刀子一遍遍在他心口上留下血痕。 “砰砰砰!” 傅浔之拍打着门,嘶声喊着:“阮梨!阮梨!” 可无论他怎么喊,里面始终没有人回应。 直到隔壁的门打开,一个白发老太太走了出来,提醒道:“小伙子别敲了,那姑娘几天前就搬走了,里头已经没人了。” 听到这话,傅浔之只觉被迎头浇了盆冷水,最后的支撑仿佛在此刻坍塌。 阮梨走了。 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儿。 她就像阵风,存在过一段时间后彻底在海城消失。 夜色如墨。 整座城市像是霓虹灯汇聚成的岛屿,孤独却璀璨。 别墅,偌大的客厅只亮着盏暖黄色的落地灯。 傅浔之坐在沙发上,空洞的目光怔看着桌上阮梨照片和信。 “傅浔之,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走了,不是因为恨,而是因为爱。我曾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能原谅你,因为我不想死了以后没脸去见我妈和我的孩子,但我还是高估了自己的绝情,我根本没办法彻底放下你,也无法面对自己在你面前一步步走向死亡,或许只有离开,我才能毫无顾忌的爱你,坦然面对人生的终点,抱歉,别再找我了。阮梨。” 第43章 寥寥几句,可每个字都像是充斥着阮梨的无奈和心酸。 半敞的门被推开,傅父走了进来。 他开了灯,整个客厅亮堂起来,却有着说不出的空寂。 看着沙发上神情呆滞的傅浔之,他又是气又是心疼:“阮梨都已经离开三个多月了,你还要颓废到什么时候?” 傅浔之眸光闪了闪,始终不言。 从阮梨离开的第一天,他的整个世界好像已经失去了色彩。 连最基本的喜怒哀乐,都变得无比迟钝。 见他不肯说话,傅父终于还是将好不容易查到的一个消息说出来:“临川市有家特殊疗养院,在三个月前登记了十个渐冻症患者如入院信息,病人所有的信息都是保密的,不过有两个病人和阮梨的基本情况很像。” 闻言,傅浔之眼中终于有了光芒。 他紧盯着傅父,生怕他是在安慰自己:“爸,你说的是真的吗?” 傅父皱起眉:“当然是真的。” 枯竭的心仿佛下起了甘霖,让傅浔之重新找了希望。 他没有一秒犹豫,立刻让唐辉买了最早的机票。 凌晨五点,他匆匆赶去机场。 经过两个小时的飞行,傅浔之到了临川市。 按照傅父给的地址,又做了三个小时的车才到达疗养院外。 这里很安静,道路两边的树木茂盛,一阵风吹过,树影斑驳如星。 空气弥漫着花香,远离城市的车水马龙,每一处都宁静无比。 站在疗养院门口,傅浔之只觉心都快要蹦出了胸膛。 期盼、担忧和恐惧挤压着思绪,让他更加害怕如果阮梨不在这儿,自己是不是真的就再也找不到她了。 几番深呼吸,傅浔之才迈开腿跨进去。 导医台,一个护士正记录着什么,见傅浔之进来,礼貌询问:“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主您的?” 傅浔之沉声问:“我想问一下,这里有一个叫阮梨的渐冻症患者吗?” 闻言,护士打开电脑,开始翻找入院记录:“请稍等,我帮您查一下。” 这一刻,每一秒都仿佛变得很是缓慢。 他甚至不敢大口呼吸,似是会影响到最后的结果一样。 终于,护士开了口:“有,她是三个月前自己来的,就在后面的3号住院楼。” 当听见这确切的答案,傅浔之的心突然颤了颤。 他匆匆道了谢,按照护士的指向朝3号住院楼快步而去。 路上,身边路过各种病人。 大部分都拄着拐和坐着轮椅,大到白发苍苍的迟暮老人,小到才学会走路的小孩。 一路询问,傅浔之兜兜转转找到复建室的阮梨。 当视线触及到那日思夜想的人的一瞬,傅浔之红了眼。 三个月不见,阮梨更瘦了。 她穿着宽松的病号服,长发变成了齐肩短发,纤细的胳膊撑在双杠上,汗水从她满是倔强的脸划过。 她好像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像个刚学走路的孩子,笨拙挪着左腿ⓈⓌⓏⓁ。 看着终于能动的腿,阮梨涨红的脸忍不住多了分笑容。 抬头见,不偏不倚撞上门口傅浔之的目光。 有一瞬,她都没能认出眼前的男人。 三个月不见,他憔悴了好多,眼神也不似从前冷冽,只有满目沧桑。 阮梨紧缩的瞳孔颤了颤:“你……” 话还没说完,傅浔之突然上前,将她死死抱进怀里。 熟悉又久违的怀抱让她呼吸都不自觉放轻了。 是梦吗? 傅浔之怎么会在这儿? 怀中的充实让傅浔之人忍不住落了泪:“我终于找到你了……” 沙哑颤抖的声音满是失而复得欣喜。 阮梨红了眼:“我说过不要来找我了。” 她好不容易熬过了思念的折磨,为什么他又出现了,为什么又一次动摇了自己的心…… 像是怕她再推开自己,傅浔之慌忙收紧手臂:“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允允,你可以不把我当成丈夫,只要让我留在你身边,无论什么身份,我都接受……只要,让我留下……” 听着他几近哀求的言语,阮梨泪意涌上眼眶。 良久,她才嘶声开口:“傅浔之,你能承受没有回报的付出吗?” 在很快到来的未来,她将无法回应所有人的好,包括傅浔之的爱。 傅浔之缓缓放开手,看着阮梨含泪的双眼,一字字道:“你还在我身边,已经是最大的回报。” 一句话刺进阮梨心口,让她泪水滚落。 慢慢地,她靠到傅浔之怀内:“嗯……” 傅浔之抱着她,只觉心底那被挖空的一角被慢慢填满。 只要她还存在,存在过,他永远都不会停止爱她。 ——完—— —————————

用户评论

千城暮雪

哎,这故事听得心疼啊!明明喜欢彼此却又因为意外错过,这种“没说出口的爱”真是太令人惋惜了,希望以后你们的爱情能像小说一样有圆满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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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留の笑颜

这太突然了吧?掉包的事确实让人觉得不可置信。他出国留学后会不会想起这段感情呢?真的希望能看到他们重逢的桥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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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О清风挽发oО

表白信被人掉包,这种事情我真的难以想象!当时的心情一定很复杂吧,既失落又充满了无奈。 默默祝福你早日遇见更好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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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妄

看完你的故事后,让我觉得世界上发生的事情真是太离谱了!本来好好的一段感情就这样变得千疮百孔。希望你可以从这件事里吸取教训,以后不要轻易将心交付出去,要做好心理准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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丢了爱情i

掉包这种事谁遇到都会很伤心吧?更别说表白信这样珍贵的东西,他一声不吭就出国了,确实让人感觉有点太狠了。不过呢,也许他也有他自己的困擾和压力。希望你们将来能坦诚地聊聊过往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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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烟雨

其实这种事情也不能全怪他,毕竟谁也不知道当初那个表白信是真的还是假的。你应该勇敢面对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感受,去寻找一份属于你自己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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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神大妈

这也太虐了吧,“一声不吭地出国留学”的感觉太让人心碎了!希望他没有忘记你的爱......这故事写得真好,让我忍不住想代入其中感受你们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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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盛开的樱花

你的故事告诉我们爱情有时候真的无法掌控,就像一叶扁舟在茫茫大海中飘荡一样未知。不过还是要坚强面对生活,相信总会有属于自己的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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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刺眼的温柔

这种事情要是发生在我身上,我会很难过!但是也要想想,或许他出国留学是为了追求更好的未来。希望你们将来都能拥有幸福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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秒淘你心窝

看完你的故事我想到一些话: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爱情尤其如此。遇到挫折也不要灰心,我们要学会坚强面对生活中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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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扎心

你写得真好!让人很容易就沉浸在你叙述的场景中,感受到你的悲伤和无奈,同时也感觉到你的勇敢和希望!这故事真的很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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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瞒我瞒

出国留学不一定是避免关系,也可能是为了追求梦想,或许他也会想念你的。人生有很多岔路口,也许你们最后会相遇在同一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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屌国女农

“一声不吭地出国留学”,这种做法确实让人感到失望。爱情不是单方面的付出,希望你能找到一个懂得珍惜你的人,去组成属于你们的甜蜜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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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骨相思

故事真感人,让人同情你的遭遇,但我也希望你能够积极乐观地生活下去,相信总会有更好的机会和人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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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火星的我

表白信掉包,他出国留学......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爱情本来就充满了未知性,有时候会遇到意想不到的挫折。 但我们也应该相信,只要心中有爱,这份美好的情感终究会被时间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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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波映月

虽然你的故事很虐心,但我依然觉得你写得非常好!文字生动形象,让我仿佛身临其境,感受到你们之间的爱情纠葛。希望你能从这段经历中吸取教训,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有15位网友表示赞同!

失心疯i

这种情况下,沟通显得尤为重要。或许他出国留学是有特殊的原因,你应该试着了解他的想法,并且真诚地表达自己的感受。唯有坦诚相待才能解决问题,让你最终摆脱内心的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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掉眼泪

你的故事让我看到了爱情的脆弱和无奈,也让我更加珍惜我身边的人,要懂得呵护这份宝贵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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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以乔木

结局有些突然啊,你以后还写不写这种感伤的故事?我很喜欢你文字里表达的情感,很真实的样子。 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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